这晚本来是大师姐去守灵,只不过这一夜别萧的病情不稳定,夜里又不安稳起来。老五叫了人来替她,于是她就回去了别萧房里帮忙。
她和老五轮流守在别萧身边,锦瑟和手下人匆忙往返于药房和厢房间。忙到半夜里别萧才算是暂时安定了,众人才得以休息。
半夜里又下了雨,王渡之打着伞从竹林里穿梭而来。何时了已经准备好了,肩膀上扛着一个麻袋,跟何时了会和之后,两人一起偷偷摸摸的去了王府的正院。
到了院子里,王渡之扛着麻袋躲在暗处,等到何时了把守灵的丫头仆人打发走了,他便扛着尸体进了正厅里。
本来何时了还担心许崇新的千里耳,还好这夜里下了雨,可以避过不少的耳目,守夜的丫头仆人都安分的在岗位上,无人来往于走廊庭院。
王渡之到了正厅里,何时了接过麻袋一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女人的尸体。何时了悄声道,“今夜我们必须动手,否则明日盖棺一切都晚了。”
王渡之点头表示了解,两人合力先把提蕴搬下来。
提蕴的身体虽然已经冷了,但是却并不僵。她的气息和脉搏也并不是全部消失,而是气若游丝,弱到人力根本探不到,就像睡着的人一样。
两人把提蕴安稳的放在了地上,又把麻袋里女尸的外衣脱了下来,换了两个的衣裳之后,又把麻袋里的女尸搬到棺材里。
接着,何时了和王渡之合力把棺材板搬过来盖上了,最后把提蕴装到了麻袋里,放在王渡之的肩膀上。
“等一等。”两人换好了尸体,正要从正厅里出去。这时候何时了忽然停了下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用自己的袖子把地上两人的湿脚印擦了个半干。
王渡之看何时了这么轻车熟路,“你倒是细心。”
“千雾这个人不好骗,明日一大早他若是看到了地上水渍的印子,免不了要起疑。”何时了说完话,拿起门外的伞,催着王渡之走出了正厅。
两人路上讨论了一会儿,竹屋必然不是好的安置点,于是决定先将提蕴安置丞相府王渡之的屋子里。
到了王渡之的屋子里,何时了松了口气道,“此时已近半夜,已经不方便送提蕴出城,明天才到服药的第五天,她才能醒过来,现在尚还差一天的时间。我们等到明日入夜时掩人耳目的时候再送提蕴出城,只不过明日……”
“你放心。这几天是蕴儿的丧期,叔父和我都不必去上朝,明日我会一直守在房中,保证不会出意外。”王渡之知道何时了担心什么,“只是,明夜我们将蕴儿送去何处比较妥当?”
“你在郊外不是有一处宅子吗?明夜先将蕴儿送到那里去,等她醒了我再把凶手的真相告诉她,到时候是去是留全在她一人。”
“确实妥当,京都中眼线密布,她在郊外比较安全。”王渡之点点头,“我明日让人打点一下别苑。”
何时了又道,“明早王府那边盖了棺,我就会过来给提蕴下针。大约需要六七个时辰,她就会醒过来。到时夜里送她到了郊外的别苑,我会一直守着她,直到她醒过来为止。”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何时了便顺着竹林回了竹屋。
第二天一大早,宿雨先是领了仆人来盖棺,没想到棺木已经盖好了。她虽然感到奇怪,却也没有多想,未免误了时辰,只是叫仆人们去检查一下棺盖是否盖严实了。
千雾昨夜不知怎么的,喝了药之后睡得特别熟,今日起的迟了,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盖棺的时辰。他当然不知道是何时了往他的药里,加了一味助眠的药材。
等他来的时候,棺木已经被盖好了。雾渺扶着他进了正厅里,另一边是何时了,大师姐和老五,他们旁边还站着默默垂泪的锦瑟。
这时候王璞带着如墨从外面进来,如墨一看到棺椁痛哭流涕的扑过去,“蕴儿啊,我的女儿……你这么死了,简直就是拿刀戳娘的心窝子啊……”
众人听到她悲戚颤抖的声音,都不禁落下泪来。
如墨哭了几声之后,抬起头对千雾道,“王爷我能不能再看她一眼?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何时了心中一紧,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盖了棺,就不可能再起棺板了。
千雾听了如墨的话本想同意,可这不合南成国的丧礼礼制。宿雨见千雾为难,于是出声道,“夫人也知道,盖了棺再起棺板是不合乎礼制的。如今王妃的身份已经不同,皇上又赐了正妃的丧礼规格……请您别为难我们王爷了。”
“宿雨!”千雾厉声呵住了她,宿雨低下头退到了后面。
这时候王璞说话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墨,你我都要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让你再见她一面又能如何呢?平添伤感而已。”
如墨又低低的哭起来,王璞把她拉到一边去。
盖棺的仪式结束了,两天后,皇帝就会命人来接棺木,然后以正妃的丧制敛入皇家陵寝。
千雾走到如墨跟前,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郑重道,“是我辜负了您的厚望,蕴儿的死我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您要打要骂我都甘愿。”
即使千雾是皇家的王爷,但按照长幼尊卑,现在如墨也可以说是他的半个母亲,所以这个礼她受得起。
如墨看着千雾,把头埋进了身后的王璞怀中,呜呜的哭起来。
提蕴的盖棺仪式结束之后,何时了又向锦瑟询问了别萧的近况。锦瑟这几天正准备帮别萧把周身的毒逼到一处去,需要何时了准备一些器具和药材。
何时了记下了她的需求和吩咐,点头道,“门主放心,明日之前我会遣人将东西送来给你。”
说罢他又宽慰了大师姐几句,而后就缓步走了。
其实他心里很着急,因为今天就是提蕴苏醒的日子,要是超过了时辰,提蕴就醒不过来了。可他做事非常小心,并不想让别人看出任何端倪来。所以当他走出了众人的视线,来到了后花园,便加紧了脚步去了丞相府王渡之那里。
王渡之正在屋子里等着何时了,看了看时辰有些着急起来。
这时何时了拎着药箱敲了他的房门便进了屋子里,关了门对王渡之道,“今日王府出了些变故,所以来迟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王渡之领了何时了去了旁边的榻上,何时了先是将提蕴后颈处的银针拔出来,又拿出药箱里的银针,将她胸口的衣裳扯开一些,连续下了七针。而后喂了药给提蕴吃下,这才算是完事。
“我正有一事要跟你说。”王渡之沉声道。
何时了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今天下午皇上召我进宫,说是早之前有件案子里的批文有所不妥,找我去看看。”王渡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这是我的手令,若是入夜我赶不回来,你就拿着我的令牌出城门,先带蕴儿去我郊外的别苑。”
何时了听了接过令牌,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二夫人正巧来找王渡之,伸手正要敲门。忽然在他似乎跟谁在说话,而且隐约还听到了什么“蕴儿”和“别苑”的字眼。于是她收回了手,凑过耳朵去仔细听。
“若是蕴儿醒了,你将真相告诉她,她还是决意要走,你可安排好她的去处了?”王渡之问。
“哎,天大地大,她这一番假死金蝉脱壳,只需要换个身份换个面貌,便可以安然无恙的过完此生了。”何时了看着提蕴,对王渡之道,“我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身份,可以保证以后她衣食无忧。”
“如此甚好。”王渡之扬了扬笑容,“她过的这么辛苦,日后只希望她活得潇洒痛快便好。”
何时了看着王渡之笑道,“从前的那位恣意潇洒的都安公子,现在倒是真的认命待在这金笼子般的京都了,还真的安分守己的准备接承王丞相的职务了?”
都安是王渡之的别号。他从前跟着他师父游访名山大川,放情于山水之间,纵横恣意,潇洒风流了将近十年。本来无意于官场,奈何他王家人丁凋零,他母亲又一定要他回来袭王璞的官位。
被逼无奈下他才回到了京都,否则他生性就是自由不羁惯了,根本不愿意再回京都来。
“有什么办法,各有难处罢了。”王渡之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得去准备准备一下进宫了。”
何时了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了。
二夫人在门口偷听,心中大惊起来,赶紧拉着身后的丫头离开了王渡之的院子。
萧提蕴没死?什么假死,金蝉脱壳?难不成……二夫人拍拍胸口,镇定了神色,心里才渐渐缓了过来,又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方才听到的对话,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赶紧进宫,赶紧进宫!”二夫人神色慌张的吩咐丫头给她准备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