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渡之一把打横抱起她,何时了急急忙忙的打开了竹屋的门,让他把提蕴放在床上。
何时了又给她把了脉,拿出药箱里的银针给她扎了几针。
一旁的王渡之拿着湿帕子,给她擦着嘴边和脖子处的血渍。大约两刻时的时间,提蕴悠悠的转醒过来。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不会食言。只是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何时了看她醒了过来,松了一口气淡淡道,“我这味药从未用在人的身上,也不知道到底效果如何,是否有后遗症。”
等于她是第一个试验品。
“会不会伤害到我的孩子?”提蕴只关心这一点。
“只是让你如同死尸,他人探不到脉搏和气息。倒是不会伤及孩子,但是你身体的损耗会加剧。”何时了从一边的药柜子上拿下来一个黄陶瓶,“既然你要金蝉脱壳,免不得要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我便把这味‘凤凰泣血’交给你……”
“这个药你喝下之后,会刺激咽喉,一个时辰后嗓子里会咯出血。但只是伤及你的喉咙,不会伤及内里。”何时了把药交给提蕴,“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嗓子也就毁了,日后说话的声音会变得沙哑低沉。”
提蕴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脸,“我都不在乎生死了,区区嗓音有何可惜?”
“提蕴,你要想清楚了。”何时了深深的看着她,“你这一身无牵挂的去了,你大师姐,你娘,你山庄那些不知情的师姐,都会很伤心。”
“若是让我这样活着,我自己活得痛苦,她们见了也不会开心。”提蕴把那瓶药收进了衣裳里。
提蕴又喝了何时了熬的药,扶着王渡之的手回了丞相府。何时了站在院子的篱笆边上,看他们渐渐的走远了。
他其实也很矛盾,并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伤害千雾不是他的本意,但是看到提蕴这么痛苦,他又实在不忍心。他不帮提蕴,提蕴最终会选择自尽。如果这样,他作为一个大夫还是会妥协,选择挽救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只要人活着,一切就还有可能。但是一旦死了,说什么都是空话。
提蕴和王渡之回到了丞相府。
两人刚刚回到北苑,大师姐就从屋子里走出来,瞄了一眼王渡之,又转移目光看着提蕴道,“你怎么了?我听说你回了山庄?发生了什么事?”
王渡之见两人有话要说,对着提蕴点点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提蕴伸手给大师姐扒了扒散落的头发,对她笑道,“我没事,想师父想小师姐了就回去看看。也许是快到大婚的日子了,所以才想的比较多。”
“真的吗?”大师姐严肃的看着她。
“不信你回去问问师父就知道了……”提蕴拉过她的手温声道,“过几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明天你就回山庄去帮师父打理一些琐碎的物件和事务吧,这儿有娘陪着我,不会出什么岔子。”
“按照之前你的计划,老五和师父的人已经在宝华坊布了圈子,准备婚礼当天围杀南王爷。”大师姐小声道,“但是师父不便露面……为了掩人耳目,他必须留在庄里必须准备你大婚的事宜,免得招人怀疑。”
提蕴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这头千雾的书房里,雾渺给千雾报告了消息。
“丁远呢,他的病还没好吗?怎么今日是你来了?”千雾问。
“丁先生早之前生了病,后来病情加剧,已缠绵病榻近一个月,一直都卧病在床。”雾渺穿着劲装走过来站着,俯身朝千雾行了一礼。
千雾皱眉垂着眼,深深思考着这件事。
“王爷,这几日京都中有些不太平。”雾渺又说道,“笑金山庄的人避过了我们的线人,似乎在暗中布置着什么。”
“避过?”千雾疑惑的问。
“对,避过。他们的布置似乎集中在宝华坊一带,然而我们的人后知后觉,最近才打探到这个消息。”雾渺皱眉道。
千雾似乎明白过来,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他们去吧。婚礼当天,你们多加派人手在宝华坊便可。”
“是。”雾渺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见千雾似乎已经了然,便不再开口退出门去。
千雾虽然不知道别萧准备做什么,但是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只不过要避过他的线人,一定是提蕴给他提供的情报。联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他心里也有了数。
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如果只是因为槿之的事情,根本无需整个山庄一起布这么大的局。哪怕就是别萧出面取消婚礼,要把提蕴带回去,他也是无法阻拦,无话可说。
提蕴最近才知道了槿之样貌的事,但别萧这个布局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直觉告诉他,提蕴她们布局杀他,并不是因为槿之。那如果不是因为槿之,又会是因为什么?
难道他们是为了报清和的仇?千雾想了想,却并没有头绪。
除开这些,他心里对提蕴有些愧疚。就算提蕴布了局请他入瓮,他只会加派人手保护自己,不会拒绝也不会躲避。他也想看看,提蕴到底有多恨他,她是不是真的舍得下手。
这几日临近南王爷大婚,此时整个京都老百姓越发的热闹了起来。一来是因为好奇这位丞相府的二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让****的南王爷心甘情愿的上门求亲。
二来是因为安河军候府的云安郡主主动退婚,而后就安门闭户不问世事,甚至对南王爷成亲的事情都无动于衷。
这些都实在太反常了,京都的百姓都在大胆的猜测着其中曲折的原委,编造着各种故事情节,甚至还衍生出了许多个凄婉悲凉,离奇荒诞的版本来。
大师姐已经回了山庄,帮着庄里布置提蕴大婚的装饰物件和事宜。庄里忙得不亦乐乎,但是还是要腾出人来照顾病床上的醉滴。
就在婚礼的前一天,醉滴的身体忽然好转了。大师姐担心是回光返照,叫了大夫来看,大夫摇摇头唉声叹气的走了。
大师姐眼睛含着泪望着天穹,也并无他法,只能吩咐小六照顾好醉滴。
当晚,大师姐最后清点了一下要带的东西,而后便吩咐守夜的人道,“你们记住,丑时(半夜三点)一过就要叫醒我和师父,我们要在夜里出发,免得迟了误了婚礼的时辰。”
底下人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夜里丑时刚刚过,大师姐和别萧就起了身,收拾了一下细软物件。山庄的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下山。
这头醉滴身体好了一些,白天吃了点粥,又睡了好一会。夜里一直拉着小六说话,直到子时才昏沉的睡去,此时又惊醒了过来。
一边的小六早就已经起身了,忽然看见醉滴惊醒过来,拧了拧铜盆里的湿布子笑道,“你怎么也醒过来了?”
“我又梦见姑姑了……”醉滴拍拍胸口,定了定心神,又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夜,疑惑的问小六道,“现在不过四更天,你怎么已经起了?”
“今天是提蕴和南王爷大婚,师父和大师姐要提早出发去,免得误了时辰。”小六拿着湿布子走过来,给醉滴擦了擦额上的汗笑了笑,“你就放宽心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了。这几天我总是听到你夜里说梦话,是不是一直在做噩梦?”
“师姐,我都说了什么梦话?”醉滴有些心虚,她担心自己病的糊里糊涂的,把那天岷山县发生的事给不小心说出去,于是小心翼翼的问小六道。
“平日里我也在睡觉,也听不清楚。不过昨夜我听到你好像在喊什么‘文衣师父’,还是‘王衣师父’,说的是梦话,要不是你喊了许多声,我都听不清楚……”小六又给她擦了擦手。
什么“文衣师父”,应该是“闻礼师父”才对……醉滴低头一笑。
小六并不知道闻礼的存在,所以她听错了也是正常。
文衣师父,王衣师父,闻礼师父……醉滴总觉得有点耳熟。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发现一件骇人的事情。她忽然想起清和死的时候,反复说了两遍的那句话,“文衣杀我”,“王衣杀我”。
当时她把这句话听成了“王爷杀我”,可如今再细细一想。文衣杀我,王衣杀我,闻礼杀我……醉滴一联想,整个人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仔细的想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又想起闻礼狠心布局杀老四的事情。他既然能狠心的杀了老四嫁祸南王爷,那么清和姑姑……也可能是他杀的。
“师姐,你赶紧帮我去叫师父过来……”醉滴脸色一青,忽然剧烈喘息着,小六坐在床边,赶紧帮她顺气,“为什么要去叫师父?师父忙着去京都,要是误了……”
“你去帮我叫住师父!我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他,必须现在说。你快去!”醉滴推着小六离开床边,激动地手都颤抖了。
小六看了她一眼,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别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