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玉露也在?”琉璃皱起眉头。
“不打紧的……玉露就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坛子,东西倒进去绝不会漏出一点半点。”安贵妃接过玉露递来的枇杷膏,“玉露,你说是不是?”
“是。”玉露冷冷的应了一声,转身收拾了东西,跟贵妃行了礼就退出门去了,从头到尾都没看琉璃一眼。
琉璃看了玉露一眼,对安贵妃道,“娘娘这是要试她?”
“是金是铜,一试便知。”安贵妃又喝了一口枇杷膏。
玉露刚刚出了长安殿,她回忆了刚刚在殿里听到的对话,心里暗暗的思忖着。虽然丞相府看起来似乎和如许没有什么关系,但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可能引起风暴,所以她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如许。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垂耳正在帮她整理药材。玉露写了一张纸条,走到院子里,把纸条递到垂耳面前,“垂耳,你今日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太医院拿药材,见到周太医之后,把这张纸条偷偷交给他,他会明白的。”
垂耳把纸条收好,应了一声便去了。
琉璃在暗处已全部看见,于是退到院门口的拐角处。等到垂耳拿着篮子出去,她便跟着她的脚步,一直到了太医院,太医院今日值班的恰好是周自恒。
“孙太医,麻烦你了,还是跟上次一样。”垂耳把篮子交给值班的孙太医,孙太医便翻出玉露那张方子,给她抓药去了。
周自恒正在看医书,垂耳像往常一般,围在他身边跟他闲聊起来,“周太医平日里都只看医书吗?有其他癖好没有?”
周自恒抬头看了她一眼,温文尔雅笑道,“周自恒从小只专于医道,对其他事物都不感兴趣。”
垂耳在他身边坐下来,托着腮看着他笑眯了眼。
“垂耳姑娘看起来很喜欢我们自恒啊……”年长的孙太医很看好两人,瞟了他们一眼便笑道。
“那是自然的,周太医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受女子喜欢是应当的。”垂耳回头对孙太医笑了笑,在桌下偷偷拉过周自恒的手,偷偷在他手心里写字。
配合我。
配合什么?周自恒有些疑惑。
此时孙太医正来回走着,拉开墙柜上的抽屉,给垂耳拿药材。正有一味药离的较远,于是便走远了几步,视线恰巧被屋子里的红柱挡住了。
垂耳一直盯着孙太医,见他看不到了。便大摇大摆的从袖子里抽出那张纸条,把纸条塞到周自恒手心里。
周自恒攥紧了手里的纸条,知道是玉露要让他传递消息,他虽然还不知道应该把消息传给谁,但是既然是玉露的吩咐,他肯定会听从。
就在这个时候,女医部掌事柳新芷忽然从门口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周自恒的手道,“把字条交出来!我怀疑你们私相授受,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口中说着让他交出来,但已经从他手里抢了纸条,打开来一看愣住了。
垂耳对周自恒使了个眼色,在心里默默的笑了笑。果然不出主儿所料,安贵妃肯定不会全然相信她,一定会设计试试她,所以玉露便将计就计,让纸条的事被发现。
“柳医女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周自恒看着垂耳立刻了然,怒瞪了柳新芷一眼,从她手里夺了纸条过来。他看了纸条一眼,更火大了。
上面写着。玉露旧疾复发,起居难安,灶上缺一性寒药剂,清花红藤。
清花红藤是一种寒性极强的药物,由几十种寒性药材,经过十几道程序制成。因为极寒,所以对人体的伤害也很大,使用时容易出现意外,太医院是禁止使用的。
但玉露是皇上钦点的医女,不仅身份特殊,又有贵妃做后台。大多数情况下,玉露要求的药材,太医院都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对她是很宽松的。
“这是玉露姑娘的隐晦之事!现在让你知道了,我以后要怎么面对她?”周自恒语气强硬,似乎真的被气得火冒三丈。
柳新芷知道自己理亏,低着头受骂。
这时候孙太医听到声音从里边拐了出来,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便笑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就吵上了?”
当事三人都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于是周自恒朝孙太医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刚刚是我急了。”
“你还不走?”周自恒又看向柳新芷,没好气道,“难道要留下吃饭?”
柳新芷跺了跺脚便跑出去了。
垂耳见柳新芷跑了,她对着两位太医行了礼,接过孙太医手里装了药材的篮子,拎着就准备走了,“周太医,请一定要记住玉露姐姐的话。”
“我一定给她办妥。”周自恒回了她一礼。
“哎哟我们风流倜傥的周太医,小心惹得一身桃花债哦。”孙太医打趣他。
周自恒低头一笑,随即又捏紧了手里的纸条。
柳新芷跑出了太医院,气冲冲的跑回了女医部,见到了琉璃便破口大骂,“你这个骗子,什么传情的纸条,还害我被自恒骂!”
“纸条上写了什么?”琉璃一把拽住她。
柳新芷正在气头上,用力挣扎了一会儿,没好气道,“纸条上写玉露旧疾复发,问自恒要一味清花红藤。”
“旧疾复发?”琉璃心里疑惑了,又问了柳新芷一句,“你确定吗?”
“我又不是白丁目不识字!”说完后,柳新芷又恨恨道,“丢死人了!垂耳,你不仅抢了我的周自恒,还害我在自恒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日后你可千万别让我抓到把柄……”
琉璃还在仔细的想着纸条的事,柳新芷回头正要跟她继续说,却发现她已经大步走出了院门。
这头垂耳挎着篮子回到了玉露的院子,进屋后把药材放下,看见玉露正坐着悠闲的看书。
“主儿,你怎么这么放心?万一被琉璃发现了呢?”垂耳挠挠头。
“琉璃才不会傻到亲自去抓你,她一定是找人替她去看纸条。”玉露继续看书,“只要不是她亲眼看见纸条,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为何?”垂耳觉得好奇,“主儿就不怕那个看了纸条的人把内容都告诉琉璃吗?”
“首先,太医院的人我大概还是有数,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纸条上的意思。”玉露抬眼对她一笑,“第二,无论看纸条的人是谁,他肯定只会转述他看到的内容,而不会把纸条上的原话告诉琉璃,这是必然的。”
“那周太医又怎么能领悟你纸条上的意思呢?”垂耳接话。
“他肯定不能,但是李未青能。”玉露把书放回柜子上。
“李未青是谁?”垂耳问。
“周自恒的妻子。”玉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到了下午,周自恒当值结束回了家中,他在家里等候了一个多时辰,李未青从隔壁的院子回了家里。周自恒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你可算回来了……”
李未青是京都府尹的仵作,早之前在宫门口帮二夫人验尸的也是他。他和周自恒认识了许多年,彼此倾心。然而两人都是男人,碍于世俗的眼光,只能私底下来往。
二人的家宅相邻,为了两人来往方便,李未青命人把院子的墙凿开了一个口,做成了一道暗门,这已经是李府和周府众所周知的“秘密”。平日里为了掩人耳目,李未青还是要先回自己家中,再从院子的暗门穿到周府。
李未青官服都未换下,回抱了周自恒,“我刚刚回到家里,就收到你的消息赶来了。怎么了?太医院有什么事不顺利吗?”
“没有……”周自恒站直了身体,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玉露给的纸条,“这是今天垂耳送来的纸条,我看了半天没看懂上面的意思。”
李未青把外衫脱了,解下头上的玉冠,长发如瀑的披下,又用一支木簪别住,“来,我看看。”
他仔细的研究着纸条上的句子,“玉露旧疾复发,起居难安,灶上缺一性寒药剂,清花红藤。”
李未青仔细推敲了句子中的意思,“灶上缺一?灭王?”
“灶”分成火和土,灶上面缺一,那就是灭王。
“玉露旧疾复发,起居难安,灭王,性寒药剂清花红藤……”李未青又反反复复的把这句话读好几遍。
“玉露旧疾复发起居难,安,灭王……”他忽然间发现了其中的巧妙,“安灭王?”
“王?”京都中姓王的,李未青马上想到了丞相府,丞相府的朱砂事件他也略有耳闻,他在脑中暗自想了想,忽然想明白了这个骇人的信息。马上对周自恒道,“自恒,是安贵妃害死了丞相夫人!”
“什么?”周自恒听了傻了眼,“那怎么办?”
“玉露让我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可是到底传给谁?”周自恒皱起眉头。
“想想近日从清川进京都的是谁不就清楚了?”李未青道,“自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金部主事,金如许金大人。”
“可是金如许跟王家有什么关系?这件事为何要告诉他?”周自恒觉得狠奇怪。
“京都中的势力都千丝万缕、盘根错节,他们有没有关系还很难说……”李未青说完话,转过头看着周自恒。“明日我到户部会会他。”
周自恒走过来,把下巴磕在他肩窝里,“好。”
李未青摸摸他的脑袋,侧过头吻了吻他的头发,此刻心情却沉重起来。
看来一切都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