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大概一刻时,许崇新和金风从山上下来,身后跟着几十个强健的汉子。他们递了几件蓑衣和斗笠过来,金风和雾渺接过来,给如许和千雾披上。
上山路上,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山路湿滑,大家互相帮扶着,小心翼翼的向山腰前进。到了山腰处,汉子们把物资送到了屯粮处。如许他们则是往临时居住点去了。
山腰的平缓地带,处处都是油布和干草搭成的棚子,里面铺了木板,木板上有被褥枕头。一些棚里还有简单的桌子椅子,百姓们坐在棚里唉声叹气。见到如许来了,他们纷纷站起身。
“许先生来了,许先生来了……”
虽然如许披着蓑衣,其实她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天已经向晚了,阵阵风吹过来,湿漉漉刺骨的寒意就浸入骨子里。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衣裳都贴在身上,湿漉漉的滴着水。
如许和千雾先是去找了俞瑜。此时俞瑜和何时了、大师姐正在棚里商量下一步对策,却听到有人来报告,说许先生到了。
几人马上从棚子里出来,不仅见到了如许、金风,还意外的看见了千雾,他左右还跟着许崇新和雾渺。
“许弟,王爷……你们怎么都来了?”俞瑜愣住了。
他听说如许带了物资来佛掌山,马上命人去帮忙。只是万万没料到,千雾也来了。
如许打了个喷嚏,大师姐赶紧招呼人给他们拿了干净的衣裳。
如许接过衣裳道,“今天下午江枫已经把大坝的挡板调出来了,道路被淹没,佛掌山孤立无援,要坚守一个多月,我们就带了物资赶来支援。”
“山上情况怎么样?”千雾看着俞瑜和何时了。
“目前还稳定,只不过我们统计了粮食的总量,最多只够撑一个月。”俞瑜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家省吃俭用,先度过前一个月了。”何时了道。
时间将近入夜,大家喝了点粥便开始分配住宿的棚子。如许现在是男儿身,所以不能跟金风和大师姐她们住在一起。何时了一把抓住如许的手臂,笑道,“如许跟我一个屋吧!”
如许知道何时了是一片好意,但是碍于大师姐在场。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儿身,实在不好跟人家的对象孤男寡女待在一起。
况且,她本来的目的就是勾到千雾。于是她一把抓住了千雾的手臂,对着何时了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是有家室的人,被误会了就不好了。我还是跟王爷一个屋吧……”
俞瑜心里一沉脸色不太好。为何如许愿意选择刚刚认识一个月的王爷,也不愿意考虑自己?
千雾刚刚见何时了要跟如许住一个屋,心里还有点不太舒服。现在如许抱着他的手臂,笑嘻嘻的赖着他。他心里没来由的暗喜了片刻,随后又骂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受了如许的影响,成了断袖了。
当天夜里,如许的身体就开始不舒服了。她的嗓子像冒了火一般,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于是早就睡了。半夜里她忽然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了看睡在隔壁的千雾,起身去了趟茅房。
山上的夜晚十分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上还在下雨,如许摸黑正要回到棚子里。忽然脚下一滑,她低低的叫了一声,随后立刻有人伸出手臂,拉住了她。
“多谢。”黑夜里,如许低声朝他行了一礼。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那是千雾的声音。他听到如许起身,一直等在棚子门口不远处。听到了脚步声便走过去,刚巧如许脚下一滑,千雾就扶住了她。
“许是夜里凉,我被子没盖好。”如许道。
千雾将她扶回了棚子里,给她把被子盖严实了,自己才去睡觉。如许侧过头望着他的方向,虽然眼前就是一片黑,但她知道,千雾就在她身边,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大雨方歇,如许感觉身体似乎好一些了,没有声张。跟着何时了和俞瑜一起巡棚,千雾非要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就盯着如许。
上午她还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下午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俞瑜和何时了说着话走在前面,她觉得口干舌燥,头重脚轻,一阵恍惚后,眼前一模糊就栽倒下去。
千雾在她身后看着她,见她似乎不太对劲,立刻走上前,就在她栽倒的时候接住了她。
“许弟怎么了?”俞瑜紧张道。
何时了赶紧过来给她把脉道,“看来是得了温病了,赶紧把她带回棚里去。”
千雾一把打横抱起如许,快步朝着棚子去了。俞瑜看着他俩的背影,嘴角挂起一个苦笑,他犹豫来犹豫去,现在一无所获。王爷直截了当,反而捷足先登。
“怎么样了?”千雾问把完脉的何时了。
“他……”何时了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药箱。
“到底怎么样了!”千雾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说是不说?”
何时了一挑眉,他身后的雾渺和许崇新也微微一惊。千雾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激了,放开了何时了。
“见色忘义的败家玩意儿!”何时了狠狠的批评了千雾一句,“他就是温病,我给开个方子,抓点药就好了。温病这样的寻常病症,我们备的药材还是足够的……”
听到何时了的话,千雾恼羞成怒,把在场所有人都打发走了。
如许睡在床上,呼吸沉重,一直皱着眉头,好像十分难过的样子。千雾拿着毛巾给她擦额头上的汗,却听见她低声在说什么,凑过耳朵去仔细听了听。
“狐狸,不要,狐狸不要……”如许在梦中似乎也很不安。
千雾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愣,而后脑子全乱了。他深深的看着她,觉得她的气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捂住自己快速跳动的心口,忽而又觉得自己是迷了心智。
难不成提蕴不在了,你就对女人失去了兴趣,现在转而爱上男人了?真是可笑!千雾在心里嘲讽自己。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站起身,从棚子里出去了。
“不要杀我四哥……”千雾刚刚走,如许浑浑噩噩的梦呓出这句话。
吃过了药,如许好多了,当晚醒了一次,又沉沉睡去了。千雾回到棚里,看都没看她一眼,合衣睡下了。
第二天她一大早醒过来,却没见到千雾。躺了一整天,也没见到他来看自己。到了夜里,千雾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睡下了。
如此过了几天,她心里有些狐疑起来。
等她全好了那天,她一大早就起来去找千雾,却见千雾正在和棚子里的老人家唠嗑。她便走过去,笑眯眯道,“王爷原来在这里,叫许某好找……”
千雾冷冷道,“无端插话,甚是无礼。”
说罢跟老人家道了歉,转身就走了。如许跟在他身后,一刻不停道,“王爷为何对许某这样冷漠,许某听闻当日我晕倒,都是王爷……”
“许先生。”千雾忽然停下来看着她,他的眼神里慢慢的厌恶和冷漠,如许被他逼视的别开了眼。
“也许许先生觉得戏弄本王有成就感,但是本王并不想跟先生有任何交集。将你带到京都之后,我们便再无联系。槿之的事情本王会自己想办法,不需要先生了。”千雾说罢,转身就走了。
如许仿佛被当头泼了一大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她停在原地,别开眼不再看他,泪水盈满了眼眶。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化,却没人提出换屋子住。
两人僵冷的低气压,让许崇新都打了冷颤,他嘟囔道,“王爷看许先生不顺眼,为何不换个屋子,眼不见为净也好啊。”
千雾回头瞥了他一眼,“为何要换?他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因为不想把他当做特别的人。
但其实这几天千雾也不好过,压抑自己的最大的反作用就是,每天夜里都做梦。反复梦到那天在琼楼如许给他跳的艳舞,然后又梦到他跟如许两个人耳鬓厮磨,在梦中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开心,又仿佛排斥。
这一天两人在棚子里做自己的事情,许崇新忽然从外面冲进来,把小小的棚子闹得鸡飞狗跳,“救命啊!母夜叉拿蛇吓我!”
母夜叉?如许和千雾都疑惑了。
这时候就见金风背着手,紧随其后也冲了进来,朝着许崇新眨巴眼,“哎呀小相公,你就从了我吧!老子就是看上你了!”
“看上我你还拿蛇吓唬我!”许崇新躲在如许身后。
“这也叫蛇?”金风从身后拿出一条青蛇,大约小孩的手臂粗细,正盘在她的手臂上吐着信子。
“啊!”许崇新没被吓到,如许却吓了一跳,几乎是一步就躲到了千雾身后,拽住了他的手。
如许的手拉着千雾的手,这是他们第一次肌肤之间的触碰。这一刻,千雾的心跳剧烈加快,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咦?如许你也怕呀?”金风无意的举了举手里的蛇。
如许皱起眉头,抓着千雾的手又紧了紧。千雾冷冷的看了金风一眼,沉声道,“扔出去。”
金风看他认真的模样,自觉没趣的揪着正要偷溜出去的许崇新的腰带,拎着着他走出了棚子,“你跟我走!真是出息了,居然还跑到王爷他们的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