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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井中幽魂

井口狭窄,望去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一阵阵阴风伴着哭声从井口流出来,使人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伊九娘拉着悦颜躲在后面,她们两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心都湿漉漉的,直冒冷汗。叶祯儿伸脖往井下望了望,突然一声大喝:“呔!你这鬼东西,别他娘的号丧了,搅得老子心烦,你到底有何冤屈,先说来听听。”

哭声略微一顿,随即又呜呜咽咽,只是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

叶祯儿脸上极不耐烦,直起腰道:“娘的,叫你别哭,你还哭起来没完了,你若不想说,老子还懒得听了,你以为谁还多稀罕管你闲事么?”说着一挥手,便要离开,井下哭声突然止住,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且请……请留步,你们是什么人?”

叶祯儿道:“我们都是有本领的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若有冤屈,只管说来。”井下沉默片刻,随后阴柔声音道:“你们果真有本事,便请相救小女子。”

卞小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们正是想要救你,只是不知你到底有何难处,你说出来,我们才好相帮。”井下又一阵呜咽,听那阴柔声音抽泣道:“小女子本是这村中好人家女儿,不想前年来了只妖怪,它贪图小女子美色,非要强娶为妻,小女子自然死也不肯相从,后来被它逼得紧了,无奈之下,只得投井自尽,谁知那妖怪神通广大,我死便死了,它还把我魂魄拘去,叫我永世不得超生。”

卞小都道:“原来如此,那妖怪喜欢你,原也没什么不对,但他逼你投井,又拘了你魂魄,那便十分不该,此事既叫小僧撞见,定会帮你讨还公道,只是小僧还有一事不明,这村中荒僻,原先居民都到哪里去了?”

井底一阵沉默,过了会儿,那阴柔声音道;“村中人都被我吓跑了,我活着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帮我,反说妖怪是我引来的,我死后,他们仍拿污言秽语轻贱我,我心中委屈,日日哭泣,他们受不了搅扰,便一家家搬走了。”

卞小都暗暗点头,忖道:“凡人大多如此,倒也怪不得他们,只是这女子怨念深重,就算能够超生,恐怕下辈子也不会快乐了。”想到这里,一声长叹,道:“那妖怪现在何处?”

阴柔声音道:“出村北口,三四里外是个大湖,妖怪此刻便住在湖里。”叶祯儿一皱眉,道:“原来是个水怪,这便有些为难。”阴柔声音失望道:“怎么?你们救不得我么,呜呜!”说着又哭了起来。

叶祯儿怒道:“谁说我们救不得你?我只是说有些为难,我们都是陆地上的,在水中打架,自然有些不便。”阴柔声音道:“其实你们也不必与那妖怪打架,我知道它每日清晨必定离开一小会儿,前去东阳采补清气,你们便可趁机潜入湖底,在湖底找一块白色的岩石,那岩石表面光滑,非常好认,你们只要把岩石打碎,小女子的魂魄便能解脱了。”

叶祯儿道:“照你这般说,那倒容易,只是在人背后下手,总有些不够光明正大。”卞小都却道:“我觉得这样挺好,既不必伤和气,还能把人救出来,够不够光明倒在其次。”叶祯儿笑道:“和尚,老子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出家人?你这和尚不仅好色,只怕坑蒙拐骗,没一样你不敢干的。”

卞小都微微一怔,随即一本正经道:“施主或许说的不错,小僧有时也常自疑惑,尤其这几天,小僧觉得离佛祖越来越远,唉!小僧修佛不成,恐怕反要堕入魔道了,阿弥陀佛!”

叶祯儿嘿嘿一乐,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和尚不必自寻烦恼,其实堕入魔道也没什么,你怎知堕入魔道就不是好事?”卞小都道:“魔道轮回,烈火焚心,自然不是好事,我佛说离一切诸相,这诸相便是苦恼,若能离一切苦恼,当可成佛,而这苦恼既是魔道。”

叶祯儿听得迷糊,也不求甚解,当下道:“和尚,佛也好,魔也好,那都是多遥远的事?不想也罢,咱们现在还有几件麻烦事,先解决了再说吧。”

卞小都应道:“正是。”

远远天边露出一缕白线,眼看天就要亮了,叶祯儿朝井内大声道:“那死鬼听着,我们这便去你说的那个湖里,若找到岩石,自然放你出来,可若找不到,又或者有什么意外,你也不必怨恨我们。”井中寂寂,无人应答,想是那鬼魂已经沉到井底去了吧?

几人回到原先的院子,牵马出来,经过院墙时,见树下两只小妖犹自未醒,卞小都道:“施主,咱们要不要把他们救醒了?”叶祯儿道:“救他们做甚?用不了多久他们自会醒来,不过说起来,他们的那个什么大王倒是有点儿意思,倘若他真去攻打蜀山,这场热闹,老子倒不能不看。”

卞小都道:“是呀,这场热闹,小僧也愿去瞧瞧。”叶祯儿道:“那咱便说好了,待小狐狸恢复元气,咱们便一起去蜀山逛逛。”卞小都道:“好!”

一直向北,出了村口,行了三里多路,果见前边一个大湖,湖水波波,直有上千米宽广,湖边水岸生满芦苇杂草,一些水鸟生长其间,自由徘徊,看情形,并不像有妖怪的模样。几人藏身芦苇丛中,默默望着湖面,忽而一尾鱼儿跃起半尺多高,又“嗤”的落下,不知游到哪里去了。

如此等了一会儿,湖面再无动静,叶祯儿有些心焦,不禁道:“不知那妖怪走了没有,若他已经回来,说不得只好与他大战一场。”卞小都道:“施主莫急,现在天还早,咱们再等等看。”

叶祯儿点点头,不再言语,一旁伊九娘忽然拉了拉他衣袖,悄声问道:“叶大哥,小妖有点儿不明白,那鬼魂既能跑到井里去,又怎么说被封在岩石中呢?”叶祯儿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鬼魂一般有三魂九魄,若失了一魄,其他那些魂魄虽还能自由飘荡,却再也不能轮回了。”

伊九娘恍然道:“原来如此,小妖从前只知魂魄能够离体,却不知还能分开。”

叶祯儿打个手势,叫她别再讲话,目光重新投向湖面,又等了好一会儿,湖面终于发出响声,但见水波四溢,朵朵浪花翻滚,浪花中一个蓝脸妖怪慢慢浮出水面,这妖怪方面大脸,头顶光秃,两颗獠牙凸出唇外,长相极为凶恶。他立在湖面,目光向四外巡视一圈,随即迈大步,径直投东而去。

待妖怪去远,叶祯儿直起身,狠狠伸了个懒腰,道:“老子这便下去洗个澡,你们在这里等我,若那妖精回来,你们不必理会,老子自可应付。”卞小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小心,可惜小僧不识水性,这一回不能陪施主一起下去。”叶祯儿哈哈一笑,道:“老子不用你陪。”

正要下水,却被伊九娘一把拉住,道:“叶大哥,还是让小妖下去吧,小妖别的本事没有,在水里还能潜个一两个时辰。”

叶祯儿略微犹豫,却听卞小都道:“施主,我看还是让九娘陪你一起下去吧,多个人照应,总比一个人强些。”叶祯儿点头道:“那好吧,咱们便一起下去,看咱俩谁先找到那块石头。”

伊九娘抿唇一笑,温声道:“自然是叶大哥先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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