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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说罪业

卞小都不知岐桷是谁,更不知离恨天逍遥宫在什么地方?这时只是想道:“我要不要把灵石还给人家?如果还回去,定然对这位叶施主大大不利,可是我若不还,人家找我要时,我该怎样答复?”心中正自委决不下,忽听对面一个美妙的声音唤他:“卞小都,你到我这儿来一下。”他心头一颤,抬头望去,果见那个令他朝思暮想,无法忘却的仙子,正不住向他招手。

卞小都面上一红,忖道:“她这时招我去干什么?难道她被我诚心所打动,终于回心转意,肯和我……和我……”想到这里,心口扑扑乱跳,不由自主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心中猛然清醒,那是不可能的,不禁脚步一缓,又站住了。

那少女看他行出不远,便即站住,不知想些什么,心中起急,连连向他招手,呼道:“卞小都,你想什么呢?快过来呀!”

卞小都目光不敢望她,垂头道:“李家小姐,我知道你想什么,只是这次,小僧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你。”少女急道:“你如何知道我想什么?你先过来,我再和你说。”卞小都摇头道:“你不必再说,小僧是绝不会伤害那位施主的。”

少女脸色一沉,皱眉道:“卞小都,宣净禅师曾说你深具慧心,大慈大悲,当此乱世之时,可以救助苍生,本来我还不大相信,可是刚才见你举起灵石的模样,却不由得不信了,你也看见,那妖人害了这许多道长性命,你以慈悲为念,难道不该帮助大家,除去这个妖孽吗?”

卞小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姊姊错了,姊姊所说只是普通人的想法,其实这些道长罪业深重,那位施主为他们解脱,帮他们洗清前世罪业,反不计自己的罪业,那才是最大的慈悲。”其时四周鸦雀无声,这几句话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群道无不勃然变色,纷纷怒喝:“小和尚胡说八道,你才罪业深重,才是该死之人。”“小贼,你与我玉龙门为敌,诋毁我门声誉,我等定要将你碎尸万断!”“小和尚,我们道教与佛教一样以慈悲为怀,济世救人,你为何一再帮着妖人与我等作对?”

便在众人群情激动,不能抑制之时,猛然间四下阴风阵阵,四周树林一片凄惨哀号之声,其中夹杂着一个幽幽的声音道:“众位道长没有罪业,我等小妖又有何罪,为何劳烦道长们一再屠戮?今日终于有人为我等出头,便请众位道长给我们说个明白。”说话间,林内拥出数以千计的妖精,这些妖精有成人形的,有没成人形的,有胎生的、卵生的、湿生的、化生的,不一而足,当前一个体态优美的黑衣女子,款款行来,看样子,刚才讲话的便是她。

群道心头暗暗吃惊,这许多妖精聚在一起,声势甚是恐怖,大家心中惶然,不觉把目光投向仙人。

那仙人心头也自震惊,看这些妖精气势汹汹,有恃无恐,那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平日妖精遇见修道之人,莫不远远逃开,能够逃脱已算万幸,今日怎么竟敢惹上门来?难道是受人指使?这人是谁?它能把这许多妖精聚在一起,对我道家可有极大危害,当下“咄”的一声,喝道:“妖精大胆!你等受何人指使,怎敢前来滋事?”

那黑衣女子平静道:“我等未受任何人指使,只是心中冤屈,特地来此讨个公道。”仙人轻笑道:“可笑,妖精也要讲公道?当真岂有此理!”黑衣女子道:“妖精也有生命,也有欢喜与悲哀,为何不能讲公道?”

仙人道:“你等妖精逆天而行,荼毒生灵,为害世间,扰乱天和,十分不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谈公道?”

黑衣女子道:“我等如何荼毒生灵?如何为害世间?烦请仙长举出事件来。”仙人道:“远有蚩尤刑天,后又妲己妖妇,这些足够了么?”黑衣女子摇头道:“蚩尤是神,刑天是魔,他们都不是妖精,我那妲己姊姊最为可怜,她为女娲娘娘一己之私,舍弃自己贞洁,去扰乱一个本来四海升平的国家,最后反被你们这些急欲成仙之人害死,到底谁才是十分无道呢?”

仙人喝道:“妖精强词夺理!”猛然飞起一掌,掌心射出一道闪电,“嗖”的向那黑衣女子刺去。一旁叶祯儿看得分明,不禁大喝一声,飞步向前,一把抓住闪电,“啪”的摔在地上,冷冷对仙人道:“你这老东西,亏你还是得道之人,讲不过人家便动粗动蛮,这般作为,又与市井无赖有何区别?我虽为妖类,却也为你感到害臊!”

仙人微微一笑,并不发怒,其实心中却暗暗发愁,忖道:“看眼前情形,妖气盛行,大占上风,若真动起手来,对我们可大大不利,我要走便走,谁也拦不住我,可这些弟子却逃不掉,我既是他们师祖,总要保护他们平安离开。”想到这里,突然上前几步,说道:“癞狻猊,你不要得意太早,我玉龙门今日没能擒住你,并不是我们没有本事,而是你有外人相帮,你若真有本领,便不要求助外人,一年之后,咱们在红霞山顶再行决斗,若那时节我们再拿不住你,自当甘心认输。”

叶祯儿哈哈笑道:“你这老儿倒会打主意,哈哈!即便你不说,老子今日也不能再为难你们,好!就是一年之后,红霞山顶!咱们不见不散!”

仙人微微点头不再多言,一摆拂尘,招呼众弟子撤离此地。其实众道此刻心情悲愤无已,却也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讨不得好去,一个个低垂着头,暗暗发誓,要在这一年里发奋苦修,待到来年红霞山上,一雪今日之耻!那美貌少女与紫云观道士同行,一直往东,卞小都远远望着,心中酸甜苦辣,百感交集,忍不住大声呼道:“姊姊往哪里去?”那少女头也不回,早去得远了。

卞小都望着她背影,心头怅然,猛然耳边响起地动山摇般的喊声:“小妖拜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妖拜谢恩公救命之恩!”卞小都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四周妖精黑压压跪了一片,正向他和叶祯儿不住叩头。

只听叶祯儿道:“你们不必谢我,我本无心救你们,你们得脱大难,全凭自己的造化,你们都起来吧。”众妖哪里肯听,仍不住叩头拜谢。

叶祯儿皱起眉头,正要喝骂几句,忽见那黑衣女子站起身,款款走来,向他们深施一礼,道:“小妖伊九娘见过二位恩公。”叶祯儿呵呵一笑,道:“伊九娘,你模样生得倒蛮好看!你是照着那个画中美人修炼的?”

伊九娘脸颊浮起一抹儿红晕,说道:“恩公取笑了,小妖未照任何图形修炼,小妖想着这样,便是这样了。”叶祯儿道:“那你比我本事可大多了,老子当初想了很长时间,从天上到地下,不知搬出了多少个英雄人物,他奶奶的,最终还变成这副破烂模样。”

伊九娘“扑哧”一乐,道:“恩公长得并不难看,在小妖心目中,恩公便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叶祯儿被赞得心花怒放,一时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听那伊九娘又道:“二位恩公,我等小妖一直平静的生活在这片森林中,但每隔十二年,便会遭受道家一次无端杀戮,小妖斗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恩公答允。”

叶祯儿大刺刺道:“你说吧。”

伊九娘双膝一弯,再次跪倒,叩头道:“小妖求恩公帮我等化解这场宿命。”周围众妖本已停止叩头,这时不禁又拜下去,山呼道:“求恩公解救!求恩公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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