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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铁笼里的少年(二)

饥饿,折磨着少年的身心。干瘪的腹部生出淡淡的灼烧感,嘴唇也干燥得几近开裂,对食物与水的渴求非常迫切,几乎要盖过对自由的向往。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神灵啊,庇佑万物。

神灵啊,指引众生。

臣服主上,献予灵魂。

背离者难逃苦海,信仰者终得解脱。

…………

艾薇儿被拖走后,佣兵带来的恐惧仍徘徊于每一个人心头。铁笼里静悄悄,只有偶尔响起克制的哽咽。空气里弥漫新鲜的屎臭味,有人将粪便拉到了裤裆里。也许是嗅到恶臭,马车旁几个佣兵发出大肆的嘲笑。

少年少女们对此战战兢兢,生怕再遭受无故的毒打。柏洛斯面如死灰,心中痛骂起马约尔的虚伪与莱恩的愚昧。但随着头脑的冷静,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抱怨根本无法改变现状。这样下去只会像真正的奴隶一样,变成一只摇尾乞怜的野狗。

柏洛斯多么希望能得到他人的建议,可是他没办法与任何人商量。对于周围这些浑身发颤的年轻奴隶,他无法对他们抱以一丝信任,也不想与他们搭上一点关系。他们一定会背叛自己,甚至狠狠从背后捅上一刀,就为了换取一小点可怜的食物。

现在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了。

但——

吃力地握紧拳头,身体原本的力量已经荡然无存。柏洛斯感到头皮阵阵发麻,糟糕的现状与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无所适从。身为白银阶中级的自己,现在的力量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暗暗痛骂马约尔。柏洛斯暗想,如果自己能恢复到白银阶中级的力量,应该就可以直接掰开铁笼的铁柱了吧。但就算逃出铁笼,也会面对运送奴隶的佣兵。

每辆车前后都跟着八名佣兵,他们套着简陋的轻皮甲,腰佩短刀,也许他们的实力只有黑铁阶,但柏洛斯还没有自信可以迅速摆脱八个佣兵的纠缠。

一旦没能摆脱八个佣兵的阻拦,自己就必须面对数十名佣兵的围攻,结局毫无胜算。更何况,据柏洛斯过去所知,运送奴隶的商队都会配置黄金阶的强者押送。这是为了防止极少数隐藏实力的奴隶逃跑,也是为了震慑那些暗中盯着的眼睛。

既然无法强行逃脱,就只能利用利益让对方妥协。就比如……暴露自己的身份。柏洛斯确信,如果能让奴隶贩子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一定会选择放了自己,还会亲自将自己护送回卡佩城堡。毕竟自己可是多瑙平原领主维克托?卡佩唯一的孙子。

可是该如何见到奴隶贩子?现在就连离开这个铁笼都无法做到啊。而且就算见到了他,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呢?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是没有人会相信的,而且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足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就在柏洛斯苦恼地发出一声轻叹时,他听到耳后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

“小子,你叫什么?”

说话的是刚才把柏洛斯拖到角落的少年,此时他背靠铁笼坐在柏洛斯的身后,柏洛斯的脑袋紧密地贴在他的胸口,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姿势显得非常暧昧。只是铁笼里实在太过拥挤,以至于柏洛斯都没有察觉。

这个少年的头发披散着,是像火一样的红色,面黄肌瘦的脸庞带着坚毅的轮廓,他的骨架要比其他人粗旷许多,赤裸的身躯隐隐可见肌肉的线条,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影响了他的发育,使他有一种皮包骨的瘦弱感。

柏洛斯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年。这下,少年的视线正好与柏洛斯发生了交集。柏洛斯略微一惊。少年暗红的眼瞳比红宝石还要闪耀,烔烔有神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这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奴隶的眼神。

他是谁?

柏洛斯的神色落入少年眼中,少年说道:“我叫奥兰多,来自多利亚的清风平原,过去是一名自由的佣兵,现在的话,如你所见……”说着,他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膀。

“是的,我成了一个奴隶,我先说明这可不是我的本愿,我也是被一群混蛋强迫的。”奥兰多说完咧开嘴,露出非常爽朗的笑容,而后又补充一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迪……我叫安迪。”

有了马约尔的先例,柏洛斯对这种满脸带笑的陌生人毫无好感,犹豫了一下,还是做出了回答。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可能是喉咙太过干燥的缘故。

奥兰多安慰了柏洛斯几句,就站起身在铁笼里走动起来。他似乎和铁笼里的少年们非常熟悉,就好像每一个人他都能轻易地叫出名字。仔细听着他与几个少年的交谈,柏洛斯得到了几个现在自己非常需要的信息。

这只贩卖奴隶的车队,它的目的地是多利亚王国的首都温格,它的起始地是多瑙平原中部的查塔姆镇。从查塔姆镇出发,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想到这,柏洛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铁笼里已经昏睡了三天!

心态很快恢复平静,柏洛斯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是无法接受的了。虽然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挨过这三天的,但既然自己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就一定有它存在的原因。

现在马车已经驶出多瑙平原,正在清风平原南部的大道上行驶。这里的地形平缓,大多都是草地与低矮的土坡。听奥兰多所言,马车在每一个城镇都会收购一批奴隶。奥兰多是一天前被送进铁笼的,也就是商队刚刚进入清风平原的时候。

而且,这支押运奴隶的商队与其他奴隶贩子不太一样,商队对强壮的青壮年奴隶丝毫不感兴趣,只向当地的奴隶市场收购四肢健全的少年或少女。没有谁知道这支队伍这样做的原因,但这样沉重的话题顿时让所有人脸上变得难看起来。

奥兰多看了一眼铁笼外面,四周的佣兵们好像没有在意铁笼里的对话,于是说道:“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许我们当中会有人遇到好的买家,他们会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家人对待。那样的生活也很不错,不是吗?”

奥兰多的话似乎燃起了少数人心中的希望,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在大多数多利亚人眼中,奴隶就是低贱与卑微的生物,又有谁会去亲近一只肮脏的野狗?虽然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大部分人的脸上还是不再显露消沉之意。

碰的一声,铁笼突然被敲响。

这吓了柏洛斯一跳,铁笼里的少年少女们噤若寒蝉,这时奥兰多主动走了上去。铁笼里的目光都落到了奥兰多的身上,隐隐地这个火焰头发的少年似乎成为了铁笼里的领导者。

他与外面的佣兵进行着交谈,期间他的脸颊挨了对方三记耳光,一只眼睛也被打得红肿,但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最后,他从佣兵的手中接过来一个盆子,盆中堆满了掺了大量水分的杂粮饼。这就是奴隶们一天的口粮。

似乎是出于挨揍的代价,除了这一盆食物外,奥兰多还从佣兵手里拿来了半壶清水。他把清水递到柏洛斯手中,就好像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无私的付出让柏洛斯颇为感激。

一口气灌下半壶水,柏洛斯感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发出了欢庆的喜悦。力量也似乎在一点点复苏,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差不多已经达到了黑铁阶中级的水平。

“谢谢你,奥兰多。”柏洛斯说着接过一个少女递来的杂粮饼。

“小事一桩。”奥兰多擦了下发青的嘴角,笑道:“这种时候了,我们更应该团结互助才是,不要还没有到达温格,就已经倒在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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