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戏的衰落,大概和话剧的兴起有关系。
天津是北方话剧最先活跃起来的地方,记得有文章介绍曹禺先生就在天津上学时演过话剧。“七七”事变前,我记得看过一场话剧,什么故事忘了,只记得一位穿西服的少爷把一只很漂亮的花瓶当场打碎,使我很心疼。但那时的话剧多半是学生们的业余演出,大规模的职业剧团演出,是四十年代的事。
最先引起轰动的,是上海电影明星们到北方作“淘金演出”。天津一些人一向看北京人是“老土”,认为自己是受过洋文化洗礼的;可天津的某些青年人又对上海人颇羡慕,不论衣服式样,发型装饰,总认为上海比自己又时髦得多。天津人看的电影除了外国片就是上海片,对上海的电影明星是颇为崇拜的,上海电影明星到北方来“活人上台”,这就有极大的号召力。那阵上海的明星们犯了什么瘾不大清楚,突然掀起了成帮结队来京津两地演话剧的热潮,顾兰君来演《武则天》和《原野》,白云来演《秋海棠》,徐莘园来演《陈查礼大破黑猫盗》,韩兰根也带剧团来过,此外还有什么不见经传的“绿宝剧团”之类,较严肃正派的话剧团也有,如石辉、白文等的苦干,来北京演过《秋海棠》,唐若青唐槐秋的中旅,演过《清宫秘史》,王元龙组成个南北剧社,演《明思宗》。青年人一时把看话剧当作紧跟潮流的时髦事儿。爱看,自然就想演,况且在一般人心目中,认为演话剧会说话就行,不心像学京剧那样坐科八年,渐渐便有不少人从事了这个行业,并且组成了北方的话剧团。今天中国影剧界不少名演员,如于是之、谢添、郑榕,都出身于天津,中国许多地方话剧团里都有天津人,很大一部分就是那时撒下的种子。
在北方话剧团中有个很特殊的剧团就是小蘑菇、侯宝林、荷花女等曲艺演员组成的“兄弟剧团”,他们当时租用以演曲艺为主的天津南市燕乐剧院。前边唱曲艺,后面说话剧。唱太平歌词的秦佩贤,变魔术的陈亚男、陈亚华,都在活剧中粉墨登场。我看过他们演的“陈查礼”侦探戏,小蘑菇本是极地道的北京人,他扮演陈查礼,却硬学上海人讲普通话,故意拿腔拿调、咬字不清,实在兼有相声效果。侯宝林后来说相声《戏剧与方言》学上海人雇洋车,惟妙惟肖,殊不知他和小蘑菇同台演过这种假上海人的话剧。
因为有变魔术的演员参与了演话剧,就又开创了新花样,话剧里加上魔术。忘了是什么戏,侦探追一个强盗,强盗跑进屋里钻进衣箱中去,侦探朝木箱开了一枪,打开箱盖人已没踪影,成了空箱,是“大变活人”的技巧,内行人谓之“使例子”。
“兄弟剧团”专演喜剧,上座不错,日本投降后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