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公上,云)事要前思,免劳后悔。谁想朱买臣得了官,肯分的除授在俺这会稽郡做太守。我想来,他若说起这前情,俺可怎了也?我如今且着孩儿在家中炰下个那疙疸茶儿,烙下些椽头烧饼儿,等张忄敝古那老儿来,问他一声,便知道个好歹。这早晚那张忄敝古敢待来也。(正末扮张忄敝古上,叫云)笊篱马杓,破缺也换那!(诗云)月过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万事休。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马牛。老汉是这会稽郡集贤庄人氏,姓张,做着捻靶儿的货郎。人见我性子乖劣,都唤我做张忄敝古。三日五日去那会稽城中打勾些物件,则见那城中百姓每,三个一攒,五个一簇,说道是接待新太守相公哩。我道我也看一看,怕做甚么?无一时则见那西门骨刺刺的开了,那骨朵衙仗,永罐银盆,茶褐罗伞下,五明马上,端然坐着个相公。百姓每说看去来波,老汉也分开人丛,不当不正,站在那相公马头前。我不见那相公时,万事都休;我见了那相公,不由我眼中扑簌簌的只是跳。你道是谁?原来是俺这本村里一个表侄朱买臣。他今日得了官也。我是他乡中伯伯哩!我叫他一声,怕做甚么?我便道:“朱买臣!”倒不叫这一声,万事都休,恰才叫了这一声,则见那扌班脊梁不着的大汉把老汉恰便似鹰拿燕雀,拿到那相公马头前,喝声“当面”,着我磕扑的跪下。爹爹,我老汉死也!我则道相公不知打我多少,元来那相公宽洪大量。他着我抬起头来,我道:“老汉不敢抬头”,他道:“你为甚么不抬头。”我道:“我直到二月二那时,可是龙抬头,我也不敢抬头!”那相公道;“恕你抬头!”老汉只得抬起头来。那相公认的是我张忄敝古也,那相公滚鞍下马,在那遭傍边放下那栲栳圈银交椅,着两个公吏人把老汉按在那栲栳圈银交椅上,那相公纳头的拜了我两拜,拜的我个头恰便似那量米的栲栳来大小。我道:“相公拜杀老汉也!”那相公道:“伯伯,你吃御酒么?”我道:“老汉酒便吃,却不曾吃甚么御酒。”他道:“那个御酒是朝廷赐的黄封御酒。”一连劝老汉吃了三钟。他便道:“伯伯,你孩儿公事忙,不曾探望的伯伯,伯伯休怪!”老汉道:“不敢!不敢!”那相公上的马去了。老汉挑起担儿,恰待要走,则见那相公滴溜的拨回马来,问道:“伯伯,王安道哥哥好么?”我说道:“快。”“杨孝先兄弟好么?”我说道:“快。”他把那四村上下、姑姑姨姨、婶子伯娘、兄弟妹子,都问道“好么”,我说道:“都快。”那相公拨回马去了。老汉挑起担儿,恰待要走,则见相公滴溜的又拨回马来,问道:“那刘二公家那个妮子还有么?”我道:“相公你问他怎的?”那相公道:“伯伯,你不知道。你见他时,说你侄儿这般威势。”我道:“老汉知道。”那相公上马去了也,我挑起这担儿往村里来卖。老汉平生一世有三条戒律:第一来不与人作保,第二来不与人作媒,第三来不与人寄信。我待不寄信来,想着那相公拜了两拜,道了又道,说了又说。这般怎的?呆弟子孩儿,漫坡里又无人,见鬼的也似自言自语,絮絮聒聒的!你寄信不寄信,也只凭得你。张忄敝古,误了买卖也!(做走科,叫云)笊篱马杓,破缺也换那!(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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