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下,断裂的龙骨桥梁已经完全消失了。
平静的海面泛着波涛惊浪,从海平线无光的尽头处一道接着一道涌来,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有流光暗影从夜空中划过,以撒的目光透过浩渺烟云向着前方望去,一个朦胧的黑影逆光站在了不远处,黑色的头发覆过肩头和细腰,黑色的瞳孔越过空间和距离,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又要我选,可我选了,你又会不高兴。”声音轻轻的传来了过来,既远又近,虚虚实实。
以撒拍了拍身边的草坪,眉眼和嘴角都变得温柔了起来,说:“我没有不高兴,是你一直觉得我不高兴。”
黑影犹豫着在他身边坐下,小小的个子,象牙白的皮肤,很自然的把脑袋枕在了以撒的肩头上,面庞遮在了乌黑的发梢下说:“十一年前我就帮你选了一次,结果害得你天天做噩梦。而现在,那些被我封印起来的记忆你已经都想起了,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再也回不去了。”
以撒揉了揉身边女孩的头发,叹息了几声:“月咏呢,你的宿敌去哪了。”
“她在这儿。”
女孩说,从背后拿出了一枚充满了生命气息的银白色圆蛋,和以撒的指尖触碰的刹那就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左手臂上的腕轮晃动了一下,镀上了一层皎月洁白。
“所以...这具龙骨真的是她的。”
“嗯...是她的。她过得比我苦,这一切...或许也都是我害的。”
以撒深吸了一口夜里的凉风清气,然后道:“没什么害不害的,都是选择,都是命数。”
“嗯...都是命数,我们只是都不服命。”
女孩把脑袋埋进了以撒的胸膛,冰冷的食指放在了他干裂的嘴唇前,说:“我还要很久才能长大,我怕我或许等不了那么久了。对不起,以撒...很多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我并不好奇。”以撒说,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我在等你的答案。”
星歌沉默了很久,很久。夜风夹杂着远处林海飘来的落叶,卷起了地上的细草,黑色如瀑布般的头发轻轻浮动,露出了光洁不着寸缕的躯体和精致无暇的稚嫩面孔。
她将身躯贴得以撒更紧,几乎是牢牢抱在了一起,钟灵柔软的线条绷成了一根直线,在洋洋洒洒的碎风中展开了额间优雅蜿蜒的双角,轻轻顶了顶以撒的脸蛋。
“那把剑本来就是给你的,它认不认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愿意,它可以不叫沉沦,可以叫做其他的名字。”
“可我不太擅长起名字。”以撒苦笑了一声说。
“是,月咏这个名字就很难听。”星歌似乎有些吃味的小声哼了哼。
“那星歌这个名字呢?”
“好听。”
过了许久,女孩才从他的胸口抬起了脑袋,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天上的月光,深处是一片平静的黑海,回忆如潮水涌来,她看着以撒,神色恍惚又茫然。
“我困了。”
“那就回来吧。”
星歌点点头,按住了以撒的肩膀,额头相触,十指相抵,呼吸交错发丝纠缠,在他的脖颈后轻轻咬出了两道牙印。
一如当年。
......
......
次日,安尼尔在灰矮人武器店的后院出现,拎着一个不符合其形象的篮子走到了以撒的身边,并且还从里头取出了看着颇为可爱的猫咪饭盒递了过来,说:“你饿不饿?”
对着身前那道淡红色剑气闭目养神的以撒看了一眼,肚子咕咕的在叫,然后说:“微微有一点饿。”
安尼尔闻言挑眉,张了张嘴巴,语出惊人道:“我在问你,又没问奥莉薇,你管她干嘛?”
微微...薇薇?
以撒看着安尼尔那张漂亮得一塌糊涂的脸蛋,瞪大了眼睛,到底是自己猜错了还是他想多了,和奥莉薇的那些事还不至于是谁都看得出来吧?
“看什么看啊,我开玩笑的,奥莉薇副院能看上你啊?当了人家学徒还把你美上天了,要真那样,我爬上树学母猪叫给你看。”安尼尔坐在了以撒的对面,弯下身子看着他,很认真的说。
以撒看着他俏生生的小脸蛋,由衷的感慨了一句:“你还是太年轻了,当初加西亚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那是他傻逼,不知道你早就和苍耀石勾勾搭搭了。”安尼尔哼了哼,撩开了垂下的一缕发丝,自以为帅气逼人。
以撒叹了口气,接过了饭盒默默的吃了几口,然后就看到跟前安尼尔鬼头鬼脑的悬挂在自己跟前的淡红小剑靠了过去,伸出手,感觉很想摸摸看的样子。
“别动,会死人的。”
说这话的不是以撒,也不是屋子正对着沉沦重剑发呆的灰矮人萨耶克,而是一道在身后不知道默默观察了多久的修长身影。
以撒还好。安尼尔则是紧张了一下,眼疾手快的从篮子里拿出了另一个饭盒,塞到了对方的手里,正色道:“给你的。”
苍耀石抖动了一下好看的眉,心里偷笑,问道“那你的呢?”
“我走了!才不当你们的电灯泡!”安尼尔缩了缩鼻子,走得飞快,差点被过高的门槛给绊上一跤。
苍耀石看着他仓惶逃离的背影笑,以撒也看着她笑,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泥渍,小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坐有些发麻。
“你怎么来了?”他问。
“来看看你,好几天没见有些想。”苍耀石说着来到了他身边,目光在二人的饭盒图案上流转,道:“你是猫,我是老鼠。”
“怎么了?”
“没怎么,随口说一句。”
以撒腿麻不方便动,静默站在了原地,然后伸手放在了苍耀石的脸颊边,在女孩喜滋滋的眼神注视下擦掉了她不小心沾上一片柳叶。
“送你的剑喜欢么。”
“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嘴巴这么甜?”以撒心头暖了暖,然后看着女孩说:“晒黑了不少。”
“没事,底子好,很快就能白回来。”
苍耀石活动了一下肩头,葱背后取下了那柄银白色开着凹槽的重剑,并不询问灰矮人萨耶克和沉沦的事情,只是说:“这剑我用着还有点不习惯,你教教我吧。”
“好。打不过不许哭鼻子,也不许秋后算账。”以撒苦着答应说。
苍耀石哼了哼,往后退开了几步,不服气的呛道:“谁打不过谁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