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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惺惺相惜

玄机伏为七绝核心,兼具发号施令、传递消息、分配人手、诱敌入伏等用途。是以当雪山老魔发现玄机伏内起了变故后极为紧张,立刻率领弟子由伏中枢纽位死门杀入。

死门内看似平静,但见茫茫荒原上银月高悬,不远处笼起一土坡,上有一老者负手背立。雪山老魔一楞,正想喝问,那老者的人影忽然凭空消逝。尚没来得及反应,一对剑手如天兵般从天而降,两支长剑所向披靡,将邪教弟子打得人仰马翻。

老魔一声厉喝,双掌一分,两股掌力向两人席卷而去。

两名剑手并不与之正面冲突,迅即退开,一闪而没。

邪教弟子不知所措。

忽又觉眼前一暗,满天碎石沙砾迎头扑来。硬如坚铁,中者非死即伤。

雪山老魔情知不妙,入侵之人显然是阵法大家,熟知七绝奥妙,便转而攻进晦门。

晦门内幻象万千,暗器激荡,一紫一黄两道人影时现时隐。现时出手凌厉,剑、掌、指皆令众弟子难以招架;而一待老魔动手,两人便遁入迷影之中。晦门也落入敌手!

估计明门也已沦陷!

老魔暗想既然玄机伏内已为敌人占据有利地形,轻易难以赢回主动,何如先集中精力攻打他处。他怒极反笑:“本座便称了你们的意!”一声令下,掉头将矛头指向四派弟子。

雷火伏乃七绝阵中最霸道的所在,火器遍布,处处皆险。昔年雪山老魔屠尽烈火堂的门人,并洗劫了除霹雳弹以外的所有火器,今日正好派上用场。不慎闯入阵内的青城、华山两派弟子被炸得血肉横飞,溃不成军。

关键之时青城派中有数高手纯阳道长挺身而出,剑随意走,将以柔克刚的青城镇山剑法“松鹤九式”发挥到极至。他炉火纯青的内力直透剑尖,以极绵极柔、妙到毫巅的巧劲稳稳托住一枚枚激射而来的火器,并裹之以精纯的剑气,使之不曾受到半分颠簸。随后他再猛然一抖手腕,将火器突地射回,伤了不少邪教教徒。两派中其他高手如华山派的紫游、紫府真人,和纯阳道长的师弟玉阳道长等亦纷纷效仿,暂时稳住了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

寂灭谷中也有芳草萋萋、繁花似锦的幽境,美得直教人分不出这到底是镜花水月的幻境还是真实的场景。

只是此时的气氛不太对劲,场中对峙着两拨人。

一方是一年约三十七、八的中年男子,白面无须,隽雅中透着干练。这男子正是四川唐门的大公子唐睿,其身后跟着七、八名门下弟子,一个个俱是严阵以待。

另一方人数较少。领头的是个少妇,三十四、五许人,神色清冷,绝世独立。她左、右两后侧分别是一对青年男女。三人互为犄角,稳如磐石。

唐睿发话了:“三位何方高人?何以拦住我等去路?”

那少妇冷笑道:“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明明是我方三人早已在此多时,阁下不嫌自己喧宾夺主?”

唐睿轩眉连挑:“看来是故意找麻烦来的,但须知我们唐门并非怕事!”

少妇略显惊讶:“怎么连四川唐门也淌起这浑水了?”

唐睿:“尊驾莫非等的另有其人?”

少妇如实答道:“我只是被告知候在花雨伏对付四派中人,不想等来的却是唐门暗器高手。”这少妇看来心机并不深沉,轻易就告诉了唐睿身处何地。

前文已提到花雨伏中由暗器高手主持。唐睿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天下暗器第一的唐门来闯暗器密布的花雨伏,果然有趣!”他环视四周,又问道:“不知哪位暗器高手前来赐教?”

少妇微微一笑:“就是我。”唐睿只觉对方笑靥如春风般温柔,一扫方才冰冷的神情,心中不由一动。

唐睿定定心神说道:“在下四川唐门掌门之子唐睿。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妇又恢复了适才清冷的神色:“我已过了被人称作姑娘的年纪。”

大敌当前,唐睿不敢再看她的笑脸,却趁机看了看少妇身后的那一双青年男女。两人都是二十四、五年纪,男的一脸邪气,但并不令人讨厌。女的则怯生生的,楚楚可怜。

只听那少妇接着说道:“小女子冷玉盈。”

唐睿暗道:“的确是个冷冰冰的名字,当真人如其名。”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问道:“在下听闻雪山老魔联手魔教后人摆下七绝阵法,姑娘既然姓冷,莫非是昔年魔教教主遗孀冷寒梅这一支的?”

冷玉盈颔首道:“唐公子见识很广。”

“那就难怪了,冷老前辈人称千手罗刹,是当年武林中有数的暗器名家。冷姑娘……冷夫人……”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慌不择言了半天才说清楚:“冷女侠既然是冷老前辈的后人,想必暗器造诣定然在唐某之上。”

冷玉盈不卑不亢:“既然答应了赵隆泰镇守花雨伏,那不管来人是唐门中的暗器高手或是丝毫不会暗器之人,我都将以暗器应战。好在花雨伏内就我们三人,唐公子若是胜了我,花雨伏将立时冰消瓦解。”

“痛快,请冷女侠先出手!”

冷玉盈示意那双青年男女退后,缓缓从怀里掏出数枚亮晶晶的物件,托在手心似是故意给唐睿一观:“两百余年来我们冷氏一族的暗器向来只有一种,那便是梅花劫。”

“哦?在下第一次听到如此风雅的暗器?”唐睿顺眼望去,但见五枚淡粉红色的梅花,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边缘锋利,做工极为精致,又不知以何材质打造而成。此刻这五朵粉梅静静地置放于冷玉盈莹白如玉的掌心上,幽幽泛着冷光,看得唐睿不由出神。

冷玉盈见有异状,连忙收回,轻轻说道:“这是先祖冷寒梅隐居海岛后亲手制作的暗器,故以梅花为名,一共就这五枚。”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眼前这初次相识的男子说这么多话。

唐睿深吸一口气:“冷女侠请出招吧。”

冷玉盈素手一扬,一道银红色的光芒在空中画了道优美的弧线,迅疾划向唐睿身前。唐睿身子略微一偏,便即避过。他本想探手去抓,那道红芒忽然掉头,又飞回冷玉盈手中。唐睿哈哈一笑:“这一手回旋手法着实精妙!”

冷玉盈不理会,玉手举在半空,接连抛了三次,只见三朵梅花呈一直线向唐睿射了过去。唐睿还想躲闪,不料那第三枚发出的梅花突然一个加速,撞向第二朵梅花。而第二朵吃那一撞之力,又撞向第一朵。如此一来,三朵梅花居然在须臾间化成一个“品”字,罩住了唐睿左右闪躲的方向!唐睿吃了一惊,一个提气,向后疾速暴退了整整六、七仗,才堪堪躲过。

冷玉盈一把收回暗器,莞尔笑道:“唐公子好俊的轻功。”但她忽然又脸色一冷:“最后一招你小心了!”随即纤手连挥,将手中梅花劫悉数打出。只见一巨大的银红色光轮飞速旋转着驶向唐睿,飞轮里闪耀着无数梅花幻影,竟分不出哪五朵才是真。唐睿来不及细想,随手打出一把铜丸,漫天飞雨般向那光轮迎了过去。

虚无的幻影被铜丸击碎,只有五道晶莹的粉红亮点破网而出,排列成梅花形状一齐射向唐睿。唐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飞刀,出手如电,“叮叮叮叮”四声清脆的声响,在其中四朵梅花边缘部分一切,那四朵梅花便瞬即飞回。然后他又在间不容发之际猛然出手,硬生生地将最后一朵梅花在即将打中自己那一刻截在手中。

但锋利的花瓣仍在他食指边缘划了一道小口。

唐睿不动声色,将最后一朵“梅花劫”持在手中细细观赏,全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冷玉盈说道:“唐公子身手了得,小女子十分佩服。”音色依旧清越,细听之下却似乎不如方才那般冷静。

唐睿故作潇洒地扬了扬手,将梅花劫抛还回去,掩饰他内心的不舍。

冷玉盈一把接过,忽见其中一片花瓣上凝着一滴鲜红的血珠。她心中一竟然一个轻颤,赶忙强作镇定,摸出一方素帕,将血珠拭去,然后才说道:“接下来请唐公子赐教吧。”

“冷女侠暗器手法举世无双,唐某甘拜下风。”

“怎么,唐公子莫非嫌我海外小民粗陋,连一观绝技的机会都不愿赐予?”

“冷女侠说笑了”,唐睿亮了亮手中飞刀:“在下献丑。”他手一挥,那飞刀“嗖”地射了出去。

冷玉盈见这一手法平淡无奇,正在诧异,那柄飞刀突然间失了准头,向左一偏。冷玉盈还没反应过来,飞刀又向右一偏。就这样来来回回,飞刀在飞行途中不断重复着各种不规则的运动,谁都不知它会射向敌人身体哪一个部位,但飞刀却又不断一点一点向对手逼近。眼看冷玉盈闪避不开,就要伤在飞刀之下时,飞刀忽然停止了飞行,掉在地上。

唐睿高声说道:“冷女侠以掌力劈落了在下的飞刀,这一阵我认输了!”

冷玉盈摇摇头:“唐门暗器果然天下第一,我心服口服。”她回头向那对青年男女招呼道:“小楼,沐萍,我们走。”

那被称作沐萍的女子犹豫道:“大姐,我们就这样退走,雪山教主那边怎么交待?”

冷玉盈微愠道:“我们技不如人,自然要离开,难道赵隆泰还想治我的罪不成!”

沐萍被她一顿教训,吓得不敢再说话,像只受惊的小鹿,令人不忍。那一脸邪气的青年皱皱眉:“大姐,沐萍无心的,你何苦对她这么凶。”

冷玉盈叹了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年先祖纪百川在世时,我们魔教弟子怕过谁?如今区区一个雪山教都让你们担心成这个样子。”

唐睿已看出对方与老魔之间并非没有嫌隙,沉声说道:“三位何妨与我们联手?今日七绝阵中五派齐聚,若再得贵教相助,老魔未必讨得了好!”

冷玉盈凛然说道:“唐公子无须为我们操心,我身为这一代魔教当家人,绝不会辱没了魔教的名声!”她似乎又嫌自己说话太重,幽幽说道:“我们告辞了。花雨伏危机已解,但另外六伏仍旧凶险重重,你务必小心为上。”说罢,毅然转身,与同伴一齐离开。

唐睿看着冷玉盈远去的背影,心有所失。他一低头,猛然发现草地上散落着一块素帕,分明是先前冷玉盈擦拭梅花劫时的那一块,许是她方才闪避飞刀时不慎掉落的。他连忙捡起,洁白的丝绢上刺目地印着一点鲜红,宛如一颗朱砂痣,不知是留在冷玉盈或是自己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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