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他觉得奇怪,这一群人如此郑重其事的在这埋伏,不会是对付这一老一少吧。
不过等他走近,季云也有些惊讶,这老者虽然装作步履蹒跚,走路都要孙女搀扶,但武功绝对高的很,远在埋伏的众人之上。怪不得这些人如此谨慎。
那祖孙二人已知道路边有人埋伏,还是一步步走了过来。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而且走到埋伏的地方还故意停了下来。那少女开口道‘爷爷,您说这会不会有强盗等着抢别人的钱财啊?’
那老者吸了一口烟袋慢悠悠的说道‘是啊,这样下三滥的毛贼现在多得很,净干些低三下四的勾当,真让人瞧不起。’
埋伏的十几人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只得现身。为首一人抱拳道‘久闻江南金雕吕七老爷子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吕七却显得甚是傲慢,抬了一下眼皮道‘几位高姓大名啊,来见你家太爷有何贵干?’其实他认识这些人正是金坛一带恶霸赵家五虎。说话之人正是赵老大。吕七心想这几人平常怎么也不敢惹到自己头上,今天居然敢来捋虎须!想到这心中有气,决心一会要他们好看。
赵老大道‘在下一向对吕七爷十分敬重,平时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惹到威震江南的吕七爷头上。只是这一次若是丢了这件东西,恐怕以后再也无法在江湖上混饭吃,这都是小事,恐怕别人不会放过我们兄弟!故此斗胆恳请吕七太爷将东西留下,我赵老大向您老磕头赔罪,再奉上纹银五百两。老爷子意下如何?’
季云已听的有些好奇,心想什么东西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吕七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故意折腾了一会才慢慢道‘什么东西?不会是想要我这根烟袋吧!你还真识货,这个烟嘴的玉的确是难得一见,你这么喜欢,就便宜点五百两卖给你。不过磕头就不必了··’
赵家几兄弟大怒,正要发作,赵老大一摆手,强忍着怒火道‘吕七爷说笑了,我们知府大人准备送到京城的那些东西,还望吕七爷高抬贵手,交还我们,也好回去有个交待!’
吕七道‘你说的这个,不错,是你家太爷看上了拿了来,那又怎样··’
赵老二已按耐不住道‘知府大人托我们送到京城的东西,你就这样从我们眼皮底下偷走。你倒是得了便宜了,却让我们兄弟如何交待?’他已动了怒,说话的时候已经不那么客气了。
吕七听了这话,心中怒气更胜,却很平淡的说道‘你们要是有本事再从你家太爷手里抢回去就是了!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吧,别啰啰嗦嗦的耽误太爷时间。’
吕七太爷名声甚响,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脾气暴躁,往往一言不合就大发脾气,但他真正的遇到大事的时候反而却很平静。
往往他一平静下来,就准备动手了。
赵家兄弟都知道他武功高强,虽然己方有十几人,却还是没有把握能拿下。
赵老大又说道‘吕七爷,你们在苏州无锡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一个人敢说个不字,不过到了这边,好歹也给我们兄弟点面子,省得伤了两家和气!’
吕七听到他话中已有些威胁的意味,冷笑了一声‘我和你们本身就没有什么和气好讲!划下道儿来吧!’
赵氏兄弟实在不愿和他动手,但这时已骑虎难下,想不动手也不可能了。赵老大说道‘得罪了!’抽刀上去便砍。
那少女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吕七把她往一边一推,然后烟袋一斜,指向赵老大肋间。
季云看他出手又快又准,远非赵老大能比。只五六招赵老大便左支右拙狼狈不堪。他那些兄弟们见状一拥而上,他们人数虽然多,但吕七先生身法极快,于十几个人的包围中来去自如,还点倒了五人。他的武器便是那根烟袋,专门打人穴道,一击必中。而且刚才吸烟的时候烟斗已烧的通红,烫在身上滋味更不好受。
季云看他的武功是一门极厉害的外门点穴功夫,怪不得赵老大等人如此忌惮。不过吕七只是把人点住穴道或是用拳掌打倒,并不伤人性命。
季云登时对他颇有好感。其实吕七先生脾气暴躁,心地却不错。
只一小会吕七先生又打倒了七八人,只有赵老大和两个武功高些的兄弟还在缠斗,不过也只是勉力支撑,而且明显已有怯意。只见吕七手中烟袋一挥,在这一刹那间分击三人眉心,三招快似一招。三人抵挡不住只得后退。
其实吕七先生这一招如果当真使的实了,三人根本避不开,早已正中眉心一命呜呼了!他知道以赵老大三人武功绝对避不开这一招,故只是使了个虚招吓退三人。饶是如此,赵老大他们也已吓的面无人色,一时之间不敢再上。
吕七先生哼了一声‘就凭你们几个就想···’突然地上刚才被他打倒躺在他身边一人一跃而起,瞬间连点了吕七先生三处大穴。
吕七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那少女叫道‘爷爷··’急忙上前相助,却哪是这人对手,交手只一招便也被点倒在地。
季云暗自吃惊,连他都未留意到这个人。看来武功也不比吕七先生差多少。一时有些奇怪,赵老大手下居然有这等高手,而赵老大却如此不济!
待得看见赵老大等人一起躬身行礼,站到此人身旁,才知道此人并非赵老大手下,而且也不相熟。
吕七先生已有些清醒了过来,说道‘好的很,这一招我倒是没想到!’
那人面无表情,问道‘东西在哪?’吕七先生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他说道‘搜!’赵老三便走了过去要搜吕七身上。
吕七大喝一声‘你敢!’赵老三登时停住,看看他,又看看那人。那人仍是面无表情。赵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吕七先生身上搜了一下,站起身道‘没有。’
那人又道‘搜她!’说着向吕七孙女一指。
吕七大怒道‘你们不想活了!’
赵老三这时迟疑了起来。他们兄弟都是好色之徒,平时要是见到吕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哪里还需要别人吩咐,早就上去脱了衣服仔仔细细的好好搜一番了!只是实在惹不起吕七。现在虽然有京城里的高手前来助阵,但人家拿了东西走了之后,吕家人来算账,自己可吃罪不起!想想只有不闹出人命,让事情不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以后便还有回旋的余地。而自己如果搜了人家姑娘,那人家可绝不能善罢甘休了。
只是这黑衣人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迟疑着向吕小姐走了过去。
吕小姐却开口说话了‘你要是敢碰我一下,信不信我爹把你的皮剥下来挂到你们知府门口去!’
赵老三听了吓的脸都绿了,他相信吕小姐的爹绝对做的出这种事来。
人在绝境中脑子总是转的飞快,赵老三立刻对那人道‘男女授受不亲,她一个小女孩,我哪能在她身上乱搜!反正他们也跑不了,带回去找个女人来搜吧··’
那人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季云本来打算如果赵老三硬要搜那少女,便立刻现身相救,以免吕小姐受了侮辱。见赵老三停手,显然吕小姐的父亲吓住了这几人,便决定暂不现身。一会悄悄的跟踪这些人再暗中找机会救了这祖孙二人,实在不行再动武。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谁是谁非,不想贸然行事。
赵老大一行人来的时候已经有所准备,用布袋包好抬了祖孙二人离去。季云悄悄的跟在后面,行了约有十五六里地,到了一处大院。一行人推门而入,季云展开轻功从足有两丈高的墙上一跃而过。
赵老大他们抬着吕七先生进了一座偏房,连自己人都没有惊动。
季云悄无声息的跟到房外,上了屋顶,众人还是浑然不觉。
那黑衣人背负双手,看来不愿做些逼供之类的事。赵老三已找了个女眷来搜了吕小姐身上,却只找到些女孩用的胭脂水粉之类的小东西,别无他物。
那黑衣人点点头道‘我想他们也不会把东西带在身上。’赵老大等人好像有些怕他,也不敢搭话。他又问道‘你肯定是他偷走的吗?’
赵老大道‘我亲眼所见,’他不敢说谎‘不是偷走··嗯,那个·是抢走的。先生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得手走了。我一直派人跟踪,没想到东西竟然已不在他们身上。现在想想他二人是故意吸引我们注意力,另外有人将东西拿走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只要确定是他偷走的就好办。有了他们两个人质,明天差人通知他儿子拿东西来换。他父亲和女儿在我们手上,谅他也不敢不从!’
赵氏兄弟却面面相觑,这一来自己可惨了!纵然事情顺利,人家将东西拿了来换人。但这一次吕家吃了个大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不必说以后这笔账肯定算在自己头上。这个黑衣人拿了东西走了之后,这件事就不会再管。而自己连他的名字来历都一无所知,以后怎么应付吕家?
不过谁都不敢说话,赵老大心想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吧,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只得说道‘既是如此,一切全凭先生做主。’
黑衣人点了点头,便说道‘天色已晚,今天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后两天说不定会有一场硬仗。’
赵老三转头道‘你们两个留下守着,别让他们跑了。’其中一个手下便要拿绳子绑住吕七先生。
那黑衣人冷笑了一声‘不必了,我点的穴道此间绝对无人可解。如果真有人能解开,那你就算拿铁链锁都没用!’
几人唯唯诺诺,看来别说违抗这人命令,就是连巴结他好像都不太敢。
说完黑衣人迈步出去,赵老大仍是吩咐增加人手戒备。从房外一直到大门口,甚至来的路上都布了岗哨。心想为今之计只有先用吕七先生二人换来东西送走这个瘟神再说。以后再向吕家赔罪哭诉自己也是做不得主,大不了多给些钱,送些财物就是了。思虑已定,便也带着手下走了。
这时房中已只剩下了吕七祖孙二人。吕七听那人说他点的穴道无人可解,他本人也是当世点穴名家,情知此言不虚。自己已运功冲了小半个时辰,仍是毫无动静。心中有些泄气,不过仍是安慰那少女道‘别害怕婷婷,明天你爹就会来救我们的。’
那少女嗯了一声,问道‘爷爷,你的腿还疼吗?’
吕七今天早晨来的时候,风寒发作,直到这时仍是疼痛。却忍痛宽慰孙女道‘没事,婷婷,不疼了。’
说完这句话,转过头来却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面前已多了一人,而自己却丝毫未察觉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仔细一看,是一个眉清目秀眼含笑意的少年。当即大惑不解,这人小小年纪,轻功怎么能如此高明?
他正要说话,季云已走到了他身边。他还记得那黑衣人点的三处穴道,便潜运内力为他解穴。他内力浑厚无比,真气鼓荡之下,立时将吕七穴道一一解开。
吕七本来以为他只是轻功厉害,没想到内功也如此浑厚。
季云给吕七解开穴道之后便退在一旁,没有给吕婷婷解。吕七先生一怔之下随即会意。季云是避忌自己一个年轻男子怎么可以随便触摸人家姑娘玉体。当下心中十分赞许这个年轻人。
吕七先生又醒悟以自己武功,本来至少需要调养半个时辰才能复原,不过季云刚才给自己解穴之余又强输了许多内力进来,现在自己功力已然完全恢复。
他立刻走过去给孙女推拿拍打,直忙了好一会,却还是不见功效。当即苦笑道‘这位公子,老朽可没你这个本事,还是你来吧。事急从权,不必顾忌!’
季云虽然已和上官云梦互许终身,但还未有过男女之事,要说触碰别的女孩身子,他自己也有些害羞。
黑衣人并未将吕婷婷当回事,只是顺手点了她腰间承扶一处穴道。
季云并未在承扶穴给她解穴,而是运起内力在她背心大椎穴上轻轻一拍。这一下使出了十成力,穴道便顺手而解。吕七先生在一旁看的直摇头,他一向以为自己已是江湖上点穴解穴的顶尖高手,此刻才觉得自己简直是坐井观天,毫无见识。
而吕婷婷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季云轻轻的开了门带二人出去。本来依吕七先生的脾气要打将出去,好好出出心中恶气。不过季云却不想和对方正面冲突,以免伤了人命。
吕七对他极为佩服,便依他之意。
约两丈之外有两人站岗,二人之间相距约有七尺。吕七正想和季云说二人一人点倒一个,季云却已纵了出去,指出如风点倒了一人。同时中途移形换位犹如鬼魅般瞬间移形到另一人身边。那人尚未有一丝警觉便也倒下。吕七先生看的桥舌不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有如此武功。
一路上岗哨全都被季云以无声无息的手法点倒,没有一人知道怎么回事。吕七先生仔细看季云的动作,从身形移动到出手一气呵成,全然没有任何停顿。心中暗中比较了一下,他自己施展身法的时候,总得等到身形稳定些的时候才能出手,不然力度和准头都会大打折扣。季云却能在比他快的多的情况下在移动中精准无比的出手。同样一招,自己是两个动作,而季云却只是一个动作,中间完全没有转折的必要,一比较之下高下立判。
只片刻间季云便点倒了所有的守卫,带着他二人出了大门。又走了一会,到了安全的地方,吕七突然停步说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多谢救命之恩!’
季云抱拳道‘晚辈名叫季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侠义中人本分,前辈不必多礼!’
吕婷婷也说道‘多谢季大哥相救!’
吕七又说道‘恕小老儿眼拙,尊师哪一位?不知何方神圣能教出公子这一身功夫!’未等季云回答,他自己喃喃自语的道‘是三仙四圣?看你不像是少林武当的人,武功路数也不像,华山木清源也早已不收徒弟··四圣别说徒弟,就是他们自己也决没有你这么高的武功!别的不说,昆仑派天阳子我见过,只怕他两个加一起也不及你···难道是天禽先生?’
季云却说道‘前辈,实不相瞒,教我武功那位前辈不准我向外人提起他,所以不能告知,还望见谅。而且他老人家一再告诫我不到必要的时候尽量不要显露武功,而武力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刚才他们伏击您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场,之所以那时没动手就是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再杀伤人命,而是一直跟到他们家等他们离开了才相助二位。’
他这么一说,却解开了吕七心中一个疑团。他本来疑心季云怎么会如此之巧出现在赵老大家,会不会别有用心,以他武功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只能任人摆布。听季云如此说法,便放下心来。吕七又问起季云去向,季云说道去浙江,正好祖孙二人回太湖顺路,便一起同行。
路上慢慢说起,原来常州知府为了巴结上司,不知从哪弄了一匹汉白玉雕的马,又有费心数年寻找各种名贵药材精制的几十颗怯病增寿丹,准备一并献给京城里一位高官。为了保险起见,找人护送。常州并没有什么高手,只有常铁旗是个人物,只是他又怎么肯为官府效力,知府便没有找他。而是秘密的找到了赵老大,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南京。本来想常州距离京城不远,过了镇江就到,不至于发生意外。
谁知道还没出家门就被吕七太爷劫走!
本来吕七太爷就喜欢劫赃官之物,这一次又有这些增寿丹,他一个至交好友孙儿体弱,多次求这些丹药不成,这次正好一并劫来送给好友。
季云为了救他们祖孙二人,前后耽误了一个多时辰,到金坛的时候,已是亥时。
当下找了三间客房歇了,次日卯时三人便起身上路,好在一路上并未再遇到阻碍。
到了无锡城之后,吕七先生极力邀请季云到家中做客。而季云一心想着赶紧回浙江,便婉言谢绝了他好意,吕婷婷自是十分失望。
临别时季云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前辈,请勿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昨晚的事。我实在不想别人知道我身怀武功,我的几个知交好友目前都不知道此事。’
吕七先生点头应了,又道‘大恩不言谢,季公子无论何时到了无锡苏州,还请到舍下一叙,小老儿扫榻恭迎。’顿了一顿又道‘你只要说到吕七家,相信无人不知。’
季云道‘多谢前辈美意,晚辈身有要事,不能相陪了,就此别过。’他相信以吕七武功,也已不再需要自己保护,便放心离开。
而吕七吕婷婷二人看着他背影慢慢消失不见,便即回了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