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苍山的路崎岖险阻,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此山不过是腾云驾雾眨眼的功夫便能够上去的了,可是对于玲珑而言,此山恨不得有天高。
没有可供踩踏的石阶,四处缠绕着滑腻的藤蔓,稍有不慎便会命丧悬崖。
玲珑吃力地攀着藤蔓,瞧着不远处正在歇脚的一行白衣人,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这回倘若错过了,那怕是没有一丝机会了。
可是眼下要单凭自己一己之力上山,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如此想着,玲珑瞧了一眼自己那满是伤口的双手和裸露在外的肌肤,心生一计来。
世人皆道天苍派掌司雁邱没有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乃是玄云境内顶顶冰的一座山。可是那副掌司终安却是世间顶顶温柔的一人,平日里连只蚂蚁都是舍不得踩死的。
自己求不了雁邱,这一身伤也不保求不了终安。
玲珑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一时却是忽视了藤蔓上渐渐逼近的那条青蛇。
等玲珑发觉时,已是手腕一痛,再者便是只觉着天旋地转,四肢力气全无,只任由身子软绵绵地向下坠落。
她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就连喉咙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身子似是千斤坠,四周景色瞬间变化着,耳畔风声呼啸,犹如从地狱传来似的。
都说人死前会将世间最留恋的东西都给看过一遍,可是玲珑的眼前什么也没闪过,她只听得儿时娘亲常给她唱的那支安眠曲,悠悠然从远方传来。
再眨眼时,身子陡然间已落入一温暖怀抱中。
玲珑茫然地看向来者的面容,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小弧度,瞧着像是奸计得逞的模样。
等到双脚重新回到地面之时,玲珑二话不说便是兀地跪下,恭声道,“掌司大人,您两次救下玲珑的命,玲珑这条命依着规矩便是掌司大人的了。掌司大人哪怕不要了玲珑的这条命也无谓,只不过日后玲珑必然永世跟随掌司大人,永不背叛。”
倏忽之间,那些个方才从玲珑口中说出的话语化作了一条金色的绳索。
这绳索蜿蜒一路,来到雁邱手腕上,与之鲜血相融,凝固成为了一只金红色的镯子。
玲珑一时看到发怔,仰着脑袋并没有理解雁邱这一做法的意思,下一瞬,那镯子便是套入了她的腕上,与她的血脉条条相连,泛着暗色的光泽。
“本座念你身世孤苦,自幼父母双亡,命格中又带有天缘,今日将你收为关门弟子。歃血为誓,今生今世,本座将会护你周全平安。”雁邱捧起玲珑脸颊来,额头相抵,一抹至纯的精气缓缓流入女童体内,“此后你便是天苍派弟子,更是本座的大弟子。若是你再继续有这么些个小心思,可是恕本座决不轻饶了。”
玲珑起初还以为雁邱并未察觉自己的小计谋,不曾料想却是一下被戳穿。
可她倒也不恼不羞,咯咯地笑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雁邱的双眸,瞧的雁邱却是有几分失神。
“弟子谨遵师嘱!”
多年后玲珑再一次问起过雁邱那一日他收自己为徒时候,是否真真早就料到自己会拿自己的性命赌一赌的了。
雁邱眉眼间尽是无奈的笑意,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怎会早就料到,只不过在救你的时候随口揣测了一句罢了,怎的是会料到你居然真是会这么大胆的了。”
玲珑水灵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雁邱笑道,“要是徒儿不这么大胆,可是这辈子都要与师傅您擦肩而过的了。”
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玲珑虽是受了雁邱的仙气内力,可是毕竟原本是个肉体凡胎,猛然受了一股子精气,纵然雁邱已经控制了力度,却依然是将她送到了鬼门关一趟。
还未到山上,玲珑便是陷入了昏迷之中,身子冷热交替不断,恁凭雁邱如何呼喊都是不曾有半点意识回来的。
玲珑只觉着自己似乎是做了个极长的梦,梦里头自己走到了三生河畔,遇到了摆渡的引魂人。
她瞧着身边的魂体们皆是朝着引魂人的船上走去,自己便也是抬脚预备着跟去,却被引魂人给一声呵住。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回去罢!”言罢,引魂人一敲船桨,震的玲珑天旋地转,眼前闪过一段段残缺的记忆片段。
那熟悉的白衣男子踏云而来,手持一柄珊瑚扇,抬手间已是天地异色。
玲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阻止男子所做,下一瞬只觉着天地崩塌,整个人都朝着地下坠落,那男子也愈发遥远,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你阳寿未尽,体内有仙骨,速速回去你该待的地方!”
一声杖灵响,三尺招魂铃一齐震响,生生将玲珑的意识给拉扯回来。
她猛地睁开眼来,却是瞥见近在咫尺的那一张俊俏面容。
俊眉星目,泛着些许湛蓝之色的双眸犹如大海一般温柔,发梢间的清香扑入玲珑鼻翼间,惹的她不由得心头痒痒。
“你瞧,这不是醒了么?我早便是说过,这孩子天资聪颖,是断然不会因为受了你的那点恩惠,就白白送了性命的。”男子轻启朱唇,不同于雁邱冷冰冰的语调,他的声音婉转温柔,光是听着便是惹了人所有的心思过去。
“人我可是给你救过来了,日后还是须得你自己好好教的了。再有下一次,我可保不齐还能够将她从黄泉路拉回来的了。”男子起身笑道,身后一直负手站着的雁邱这才是上前了一步来,细细地量了一下玲珑的体温,那一直绷着的脸才是松了下来。
“终安,你的恩情今日我记下了。若是没有事的话,你可以回去继续炼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