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无生一笑,苏程也不禁笑了起来。
“从前我们经常游历江湖,结交各路朋友。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了,青爷,你要帮我好好守护好这江湖,维持好各门各派的平衡。”无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好。”苏程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无生猜得没错,以苏程的性子,他一定会答应的。
无生知道自己这样做无耻又自私,但是比起让她动手杀他,她更愿意做这样的选择。
“无生,你不会不在的,你会健康地活着,活到长命百岁。”苏程道。
无生心头一震,她看着苏程,听见这句话,她几乎以为青爷回来了。
“我们会一起白头,子孙满堂。”苏程愉悦一笑,那模样,竟有点不好意思的羞涩。
不会的,青爷从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无生表情里藏了点微微苦涩。
她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药炉。
“第二件事情是什么?”苏程问道。
“暂时还没想到。”无生道。
“好,那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苏程看着无生低头的侧颜,声音微沉,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嗯。”无生应了一声。
两个时辰后,无生在房间里,和八大碗颜色不明的汤药大眼瞪小眼,她迟迟下不了口。
苏程见她犹豫,便指了指一旁的两个油纸包,道:“要觉得苦,就吃这个。”
“什么东西?”无生其实已经闻出了是什么,还仍旧装作很纳闷,打开了油纸包,是糕点,看样子是白糖糕,她一愣,苏程已经帮忙打开了另一个油纸包,是豆糕。
无生觉得心里沉沉的。
“谢谢。”
“谢什么?买药的时候就觉得你可能怕苦,爱吃甜的,所以就顺便买了点甜的糕点。怎么样?喜欢吗?”苏程问道,带着点期待。
“嗯,喜欢,我最喜欢吃糕点了。”无生一笑,随即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而后又拿起一碗药,面不改色地一碗饮尽,接着剩余的七碗,一个接一个,一一喝下。
“苦吗?吃块糕点。”苏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无生面前。
“不吃了,肚子快撑死了,我躺一会儿啊。”无生扶着肚子,回到床上躺着。
苏程没多想,将糕点放回油纸包,又将油纸包包好,等无生起来了再吃。
带他收拾好药碗,去床边看无生时,无生已经睡着了。
恬静的睡颜,微微起伏的胸膛,裸露在外的手臂。
他轻轻拿起无生的手臂看了看,白皙光滑,和她脸上的皮肤截然相反,将手臂上的衣服放下来,又将手放回被子里,而后摸了摸她的脸颊,细细摩挲。
他感觉无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但她不说他就不问,包括她的真实容貌。虽然他极度想知道他心爱的姑娘真实是何模样,但他等无生自愿在她面前卸下易容的那一天。
无生。
他默念她的名字,心里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同样在念她的名字。
无生,无生,无生…
客栈位于寒江州西南部边境,到达寒江州城本还要七八日的路程,但苏程与无生用轻功日夜不停地赶路,只用了三日便到了。
清晨,城门前,无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苏程见无生停下来。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一切也会在这里结束。”无生抬头看着城门上‘寒江州’三个字,淡淡说道。
“什么?”苏程不解。
“你在这里出生,最后自然也会回到这里来啊。”无生一笑。
“走吧,带你去见父亲。”苏程微笑,牵起她的手。
无生一笑,任由他拉着自己。
苏程,温柔又开朗、细致又单纯、正义且善良,他是太阳般的光,该生活在寒山门这样的地方。
两人找了个客栈,准备休息半日,再回寒山门,这里距寒山门的路程,以他们二人的速度一日便可到了。
两人要了一间房间,应苏程要求,他与无生一直是住在一起的。
“快休息。”苏程叫了叫无生。
无生坐在窗边喝水,看着窗外,今天的阳光很温暖,寒冬即将过去,春天快来了。
“嗯,你先睡吧,我一会就来。”无生道。
“不行,一起。”苏程坚决。
“行,喝口水。”无生将手中的水壶自然地递给他。
苏程拿起水壶喝了两口,便不再喝了。放下水壶,拉着无生去床上休息,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连日赶路,必须休息。
“不许乱来。”无生行至床边,提醒苏程。
“今日放过你。”苏程一笑。
“哼!”无生哼了哼,躺了下来,苏程则躺在了她的旁边。
“睡吧,醒了我们回寒山门,带你见父亲。”苏程低声道,声音里少见地出现一丝疲惫和睡意。
无生看着他,淡淡微笑。
苏程不禁将无生伸手揽住无生的肩,无生没有反抗,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无生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他双眼禁闭,似乎是睡着了。
“苏程。”没人应。
“青爷。”他没回应她。
无生戳了戳他,仍旧没反应。无生坐了起来,静静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确定他真的睡着了。
静静打量他的睡颜,恬静安详,这样的他很美好,就像朱雀街十六号里那棵大梨树的梨花一样,纯洁又美好。
算算日子,再过一两个月,朱雀街十六号的梨树便要开花了,可惜,对不起,这次不能和你一起去看了。
无生看着他的睡颜,突然觉得很难过,这次,真的要分别了,千般万般不舍,我终究要与你分别。
“这么烈的迷香,你怎么没事?”这时,一人推开了门,望向里面的两人,是两度,两度挥了挥鼻子,透了透气。
“寒山门的人到了?”无生答非所问,下了床穿好衣物。
“在楼下。”两度道,他看了一眼无生,她眼睛有点红,哭了?“舍不得?”
“没有。”无生轻轻抬起苏程的头,而后往床框上一磕,力道不是很重,但足以让他醒来后脑处会保留一些疼痛。
而后无生手脚利落地处理掉了房里她的一切痕迹,临走前还带走了那件披风,而后再没有看床上的人一眼,径直离开。
两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单薄和孤独。
在他印象里,无生的身边总是有程青为伴。没有了程青,无生,她会怎么样呢?
床上的人眼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程儿?”苏信试探着叫了一声。
“父亲?”床上的人眼睛里尽是疑惑。
“程儿,是你吗?”苏信感觉这真的好像是苏程,但仍然再问了一声。
“父亲,您怎会在此?”苏程坐了起来,不解地问道,房间里有很多人,但他只认得苏信。
这下,无生说得果然没错,苏信确认这是苏程了。因为青儿虽也唤他父亲,可语气平淡,甚至有点冰冷。而程儿,则是带着敬意和亲切。
“你忘了,我在秦岭山下寻到你,而后我们一起在回寒山门的路上。”苏信自然地说道。
“嗯?”苏程感到哪里不对劲。
无生!他转头一看,身边空空如也,苏程莫名一慌。
“父亲,无生呢?”苏程连忙问道。
“无生?那是谁?”苏信疑惑。
“父亲。”苏程脑子‘轰’地一声,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苏信,声音微微颤抖,“我身边有位女子,叫无生。”
“程儿,你在说什么?”苏信亦十分疑惑。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一起,她一直陪着我。十年前,也是她救了我,她是我的妻子,父亲,您没有看见她吗?她明明就睡在我身边,明明就在。”苏程急道,同时目光迅速扫了屋内一圈,可让他失望的是,屋内没有无生的任何痕迹,连一直在他身上的寒剑与那把黑色镰刀都不见了。
“程儿,十年前救你的是大悲寺的有善大师,并不是你说的无生。程儿,说什么胡话,父亲找到你时,你撞在了大石上,是不是撞坏了脑子?才想象出一个姑娘来?”苏信纠正了苏程的说法,同时关心他的身体,他怀疑程儿是不是脑子撞坏了。
“有善大师?大悲寺?”苏程不敢相信,摸了摸自己的头,头脑处确实有点痛,“明明是无生,无生啊,她穿着一身灰衣,皮肤有些黄,头发有些长,很喜欢笑,喜欢吃甜食,对了,她有把刀,刀柄是红色的。”
苏程急切地说着,想向苏信证明无生是存在的。
“苏施主说的无生,倒是与渡难认识的一位故人相似。”这时,房间里的另一人说道。
一听有人认识无生,苏程一喜,连忙看向那人,是一位灰衣的出家人,苏程道:“看,父亲,他认识无生。”
苏信配合地看向渡难。
“这位是大悲寺的渡难师父。”苏信为苏程介绍了一下,而后问道,“渡难师父,那人是谁?”
“渡难的师叔正是名号无生,外形与苏程施主所说有十分相似。”渡难双手合十,慢慢说道。
苏程大喜,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无生怎么不见了,但是幸好无生是存在的。
“但无生师叔一年前已经圆寂。”渡难道。
‘轰’,苏程呆滞了,不断呢喃:“怎么会,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