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几百英尺的高空。
头等舱。陆且扬看着凌非发来的资料,薄冰,山城“望海”酒吧的一名调灯师,带着一个孩子……他的目光在“孩子”上顿了顿,瞬间散发出骇人的气场,令周围的气压瞬降为零度。
薄冰,你真是知道怎样才能彻底地惹怒我。
下午五点。
机场出口挤满了山城各大媒体,均是为了取得陆氏集团总裁的第一新闻。陆且扬在凌非的掩护下脱身,离开机场。坐上早已准备好的车,直奔山城五星级酒店。
曾经有人这样形容山城:这座如古钟沉寂的城市,在苍凉的过往下,衍生出万千情欲。啊!朋友,如果你无意途经这里,别忧伤,请相信你一定会爱上这座城。
而这一点恰恰在山城的夜晚里最能显现出来,同时也最为魅惑人心。
望海酒吧。
绚烂的彩灯交相缀射,打在酒吧舞池上疯狂扭动的人,震耳欲聋的音乐刺激着混沌的大脑,一片糜乱。最暗处的沙发上,远离了酒吧的喧闹,静得分外诡异。偶尔上洗手间路过的人,还未靠近,便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西装在身的人架着离开。
陆且扬低垂着头,一只手轻轻地摇晃着酒杯,醇香的红酒味在黑暗里散开,昏暗的光线投射在男人隐藏其中的脸,晦暗不明。
“小薄。”
安城顺手接过薄冰手里的活,视线落在舞池的灯光上,继续道:“季姐说有事找你,你去吧,今天的灯光我替你调。”
“谢了。”
不知道季思霓找她有什么事?薄冰穿过舞池,当穿过那个黑暗的拐角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她随意地往四周张望,一切都很平静,可直觉告诉她有一道犀利的目光一直在暗处注视着她。而不远处,目送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离开后,陆且扬也放下手里的烈酒,迅速起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薄冰推开门,就见季思霓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相视后,季思霓伸出白葱的手指,指了一侧的沙发,薄冰会意一笑,走过去,在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我以为你是来向我辞职的?”季思霓复杂地看了沙发上脸色依旧平静的女人,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
薄冰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淡。当初为了陆且扬出生入死,结果却被他为了另一个女人硬生生地废了左手。甚至,她还因为那次事故永远失去了作一个母亲的资格,但她愣是一句怨言也没有。
季思霓还记得,暮皖和薄冰出事那会,她被林垣支到了国外。当她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和林垣大闹一场后,林垣才带她去陆且扬在郊外的私人别墅里。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打开门见到薄冰的那刻,季思霓恨不得把陆且扬千刀万剐。
到底是有多狠心,才能狠心让那般倔强的人变成那副模样。
脸色惨白,眼角残留的泪滴泛着血色,死气沉沉,呼吸微弱,让她觉得面前的薄冰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她的面前。
不顾林垣的劝阻,她背着陆且扬,带薄冰回到山城,利用自己多年来经营的关系网,对外封锁有关薄冰的消息。可没想才一年多,就被陆且扬找到了这里。
“你都知道了。”
“小薄,当年我没有帮到你和暮皖,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暮皖已经走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出事。这次你听我的,带着小李子赶紧离开。”说着,季思霓起身,走到薄冰跟前,眼眶不知何时红了一片。
薄冰看着满脸担忧的季思霓,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许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暮皖的事要不是她太固执,又何至于发展到那种地步。就算现在她想和陆且扬鱼死网破,可薄小李怎么办。她不能赌,更何况不能再连累思霓了。
“好。”
“凌晨2点,飞往海定的机票。”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是谁?季思霓,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听着,你待会从后面的通道离开,陆且扬今晚就在酒吧里,千万别被他碰见,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薄冰不是感性的人,可这一刻,她突然想抱紧面前的人。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姐妹,就算为了她,自己也要好好撑下去。
没有想到薄冰会主动抱住自己,在瞥到薄冰通红的眼眶后,季思霓笑得妖媚极了。这个傻丫头,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只是爱错了人,就要承受那么多的苦难。
从季思霓办公室出来,薄冰打扮成了清洁工,低着头,快步走过楼道,可还是在拐角撞见了正优雅走来的男人。余光所及,只觉男人的俊脸上凝了一层霜,满身寒意,在两人擦肩之际,薄冰头埋得更低,逃一般地离开。
空气隐隐传来熟悉的香味,陆且扬本能地停下,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贪恋。刚才那个人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
回头,空荡安静的走廊除了他,再无一人。
季思霓不知何时站在了陆且扬不远处,看着那个倨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立在原地,忍不住冷哼道。
“是什么风能把陆大总裁吹来了?”
看着季思霓风情万种地走过来,陆且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的弧度。当年,他得到消息时,这个女人已经把薄冰给带走了。要不是林垣一直护着她,他早就把她抓过来,还能让她这样和他说话。
“把薄冰交出来。”
“现在想起人家了,当初她死心塌地跟着你,你都能绝情地抛弃。如今,你还有脸来找她?”
陆且扬微微地皱了眉,不可否认,季思霓说的是事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赵芸儿作为他的未婚妻,还在L市等着他。可一听到凌非说找到薄冰了,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后,他一贯的冷静便不在了,冲动头一次占据了他的理智。
他当下就飞到了山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季思霓的望海酒吧。季思霓这人过于耿直,最大的弱点就是重情。这么久来,难为她一直藏得小心翼翼,说来也多亏林垣那次醉酒后说漏了嘴,否则,他还得多费些心思。
这个世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磁场,物理上“同性相排,异性相吸”的现象,和人与人之间的交集是何其相似。
时隔一年,舞池里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她。说不清当时心里的感觉,愤怒中又隐隐透着几分欢喜。这一年来,他总觉自己的生活缺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倒是那纠缠他许久的空落感终于消失了。
冷睨了一眼面前的女人,陆且扬冷声道:“季思霓,你不说,我也能找到她。”末了,顺带提一句。
“林垣让我替他带句话,你要是玩够了,就回去。”
陆且扬心里早知道薄冰会故意躲着自己,可那微妙的失落又是为何?倒是季思霓的过激反应让他更加确信薄冰的存在。
不过他陆且扬要找的人,是那么轻易能走的,绝对不可能。
季思霓愣在原地,卸下了伪装,眼里尽是茫然和悲凉。许久,安静的走廊里只听季思霓愤恨地低骂声。
“混蛋。”
薄冰,你一定要走得远远的,别被陆且扬找到了。他们那样的人,是我们倾尽所有也无法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