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带着东西来的,东西还不小,就放在墙边,倚着墙立着。
柳媛眼角余光瞥见那个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知道那是什么了,她拼命摇头,然而幅度也不大,尽管这样她脖颈上受伤的皮肤还是被牵动,流出大量脓血,弄的她生疼。
她顾不上了,惊恐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大脑,拼命拒绝:“不……”
顾微扬正在拆礼物,听到她居然说出一个清晰的字眼,很稀奇的啧啧两声,果然是刺激到家才能激发潜能啊。
那她决定继续给她点刺激。
她把镜子的包装全部拆掉,很精致的镜子,半人高,清晰异常,还有漂亮的花纹包边。
顾微扬举起镜子走向床边,柳媛盯着那个镜子靠近自己的时候就跟见鬼一样,最后神反应的闭上眼,看不见就好了。
可顾微扬哪能让她如愿,她把楚韶杰喊进来,态度强硬又残忍:“扒开她的眼睛,想躲?你凭什么躲?”
即使是柳媛拼着撕裂伤口的躲避,楚韶杰还是按住她的脑袋,扒开她的眼睛,顾微扬举起镜子放在她身体上方。
镜子里清晰照映出柳媛现在的样子。
柳媛崩溃的大叫起来,用力想要合上眼皮,楚韶杰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顾微扬举着镜子,逼着她看。
“怎么样,惊不惊喜,刺不刺激?你敢不敢想像一下将来以后你这些伤口全都愈合的样子?半张脸都是扭曲的,颜色恶心,坑坑洼洼的恶心,手感也很恶心,恶心到你自己都不想去看,不想去碰,恨不得扒了那层皮,恨不得那张脸不是自己的,可你摆脱不掉这些,你就只能带着连你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一张脸,还有这身皮,活一辈子!”
“啊……啊……”柳媛疯了一样大喊,大口呼吸,看样子快要窒息了。
顾微扬总算肯拿掉镜子,楚韶杰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可柳媛也没有第一时间闭上眼睛,依旧像刚才那样瞪得老大,瞳孔不断放大缩小,情绪起伏非常大。
顾微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站在她床边,居高临下的等着她情绪平复下来。
柳媛缓和了老半天,总算把气喘匀了,眼睛也不再瞪着了,她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那副模样对头来说就像噩梦一样恐怖,还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怕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去恨顾微扬,她怕自己将来就以这种恐怖的外表活着,然后被所有人耻笑,躲在屋里见不得光,整个人被自卑占据,第一次萌生了想死的念头。
顾微扬看她情绪稳定下来,抛出最后一击:“当初我入股的时候,一直在捧着你,一直在帮助你,不遗余力让你在董事会站住脚跟,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
柳媛的目光已经呆滞了许多,顾微扬特意把脑弟伸进她视线所及的地方,让她看见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道:“有种杀,叫捧杀。”
六个字,彻底击溃柳媛。
她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神彩,变得像个死人一样灰暗。
如果不是旁边的监护仪还在不停跳动曲线,别人看见她只会觉得她已经死了。
顾微扬直起身来,不是每个人都会和她一样幸运,成为韩方知的试验品,换一张脸继续活着的。
自作孽,不可活。
柳媛已经受到了她该有的惩罚,顾微扬一直想要的复仇的心情也已经得到了满足。
然而埋在她内心深处的,则是恐惧和不安。
这种畸形的满足让她在冷静下来之后意识到,冤冤相报何时了,将来有一天,她有可能遭雷劈。
从病房里出来,顾微扬问跟在身边的楚韶杰:“楚韶杰,你说有一天我如果被雷劈死了,会不会下地狱?”
“人死如灯灭,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个。”
“我怕。”她转脸看着他,“楚韶杰,求你对我死心吧,我怕我辜负你,罪孽更深重一些,连下辈子的福气都赔进去,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
她已经辜负了一个人,这辈子都补偿不了的那种,她不敢再辜负另一个人了。
楚韶杰冷哼:“说的容易,偷走了我的心,你说让我死心我就死心?”
顾微扬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觉得自己贱的可以。
楚韶杰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行了,吓唬你的,别多想,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儿,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儿,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有一天我被你气死了,也不会怪在你头上,是我自己要生你的气,明白?不怪你。”
他的安慰一点作用都没有,顾微扬还是盯着他发呆,固执的要命,一定要得到一个她满意的答复。
楚韶杰根本不理,拽着她走掉。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她怕辜负他,那么她觉得让他一定按照她的心思去改变想法就是对的么?
八月底的时候,炎热的天气让人喘不过气来,闷得慌。
顾微扬收到了她报考那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她在拿到通知书的时候高兴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满屋子蹦蹦跳跳。
“我可以去北方啦!听说北方有暖气,冬天还有雪,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铺天盖地的雪景呢。”
江城地处偏南,冬天就算有雪,也是落地成水,基本上存不住的,相看雪景……估计连着下上个七天七夜能存住一点吧。
楚韶杰捏着眉心,甚是无奈:“你的关注点就是这个?现在是大夏天,你就开始惦记暖气了?想要暖气我也可以给你拉一个啊!”
“我不,我要体验北方的暖气。”顾微扬开心的不得了,把通知书捧在胸口,末了又拿出来亲了一口,喜不自胜。
楚韶杰宠溺的看着她摇摇头,真是幼稚。
临走前顾微扬决定跟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们去道个别。
首先要去看看韩方知,要不是他,她也不会拥有现在这张脸。
韩方知听说她要走,很夸张的做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情,拼命在脸上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鼻涕,痛苦极了:“哎,你说你,我最满意的作品,你就这么离我而去,你说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闭嘴,我只不过是去上学,我又不是死了。搞得跟生死离别一样,我还是会回来的。”
“等你回来都几年后了。”韩方知还是很舍不得,他知道顾微扬为什么离开,也知道顾微扬这一离开,毕业之前不会再出现在江城了。
“放心,我回来了第一个来看你。”
“你说的,不准食言。”
“我食言了我跟你姓。”
韩方知笑的很得瑟:“这可是你说的。”
顾微扬和他开了一会玩笑,想起来之前毕承洲的事,忍不住问韩方知是怎么处理的。
不说他还好,提起他,韩方知本来好好的心情立刻糟糕得不行,把他那个风流的爹吐槽的不要不要的。
“你说他到处玩就算了,一直谨慎的很的一个人,怎么就好端端的让那个姓毕的给漏网了?还生了个狗儿子,娘俩都不是好东西,可恶!”
韩方知一直以来都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很少会说话这么恶毒,他说的这个姓毕的,说的是毕承洲的妈。
能逼的他说出这种话,可见毕承洲娘俩真的是干了惨绝人寰的事儿,已经踩了韩方知的雷区了。
顾微扬八卦心起,又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别的挺难受的。
韩方知倒是挺了解她,也确实缺个人倾诉,干脆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顾微扬了。
老毕当年确实是有点手段的一个人,以韩方知老爹那么谨慎的性子,她都能偷偷怀上他的孩子,还生下来,试图母凭子贵,趁机上位。
结果被强势镇压,老韩根本不认。
老毕只能韬光养晦,自己苦心把毕承洲养大,本人上位不成,打算等儿子长大了把逼宫大业交给儿子去完成。
就在毕承洲出现在韩家的视野里前不久,韩方知的母亲失踪了,当时遍寻不见,一点线索都没有,大家只能推断出来是熟人作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过多久毕承洲出现了,还进了韩家的门,韩方知那会是闹过的,韩老爷子还是允许他进门了,韩方知也不知道原因。
为此他一直憋着一股子气。
直到顾微扬告诉他,毕承洲就是试图杀害康康的凶手,他跑去找毕承洲算账,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母亲的失踪确实是毕承洲母子干的。
韩家靠采矿起家,后来老韩眼光独到,满世界玩矿产,韩母被绑架之后,为了保命,专门挑老毕的弱点刺激她,各种许好处,老毕不为所动,只想弄死她然后自己成为老韩的正经老婆。
韩母尝试了很多办法之后憋出了一个谎言,杜撰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地图,说那张地图上有韩家所有的矿藏地点,掌握了那张图,基本上等于掌握了韩家。
地图就在她房间的保险箱里,除了密码,还需要用她的指纹才能解锁。
韩母的本意是想仗着自己有点靠山保住一条命,结果毕承洲心狠手辣,直接砍掉了韩母一只手,泡在福尔马林里,拿去准备开保险箱。
这就是康康出事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看到毕承洲带着一个罐子,里头装着人的手。
也正是因为康康这次捣乱,间接救了韩母的命。
按照毕承洲原来的计划,他是打算拿到地图之后就杀了韩母了事的,毕竟对于韩家来说,这张地图的价值远远超过韩母的利用价值。
结果他并没有拿到地图,康康也没死,还活了下来,他就只能继续留着韩母的命,当作筹码。
顾微扬听完后咋舌不已。
“毕承洲看起来那么纤弱,谁想到他有这么一颗黑心肠。”
韩方知至今提起来还咬牙切齿:“人心隔肚皮,你永远猜不到一个表面和善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微扬总觉得这句话用在她自己身上其实也是合适的。
谁能想到她对荣景贤那么好,处处为他付出,背地里却是因为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