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孩子,伸手摸了摸这小孩的脑袋,“这凤城不是安全了吗,怎么会一点吃的都没有,我刚刚看到好多人都在吃枯黄的树叶,官府没有救济你们吗?”
“呵呵,救济,官府的人早在外敌攻城前就弃械投降了,若不是一群山上的土匪义气下山来堵住城门,怕是凤城早就不保了,而战神还没到之前,凤城早就是个死城了,除了年轻有力气的人逃了出去,我们剩下的就只能等死了,原本想着战神来了我们就可以活了,可是他根本没有在凤城多做逗留,而原本的那个官老爷他居然敢直接抢夺钱财和粮食,后来又派了一个什么别的大官来,那个官老爷早就跑掉了,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大官会如何刁难我们呢,他们官官相护,哪里会来管我们的死活。”
不想原来凤城并不是被江州的人弄成这样的,而是被一个贪生怕死的贪官污吏给弄到如此境地,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此时才能起到一点安慰的作用,而就在此时从不远处走过来好多官兵打扮的人,我立马起身压低了头上的帽子。
“你,快点过来帮忙,杵在那做什么!”
我看了一眼原来这些人还拉了好几辆板车过来,而板车上全是米粮和猪肉,这会儿原本还在吃野草树叶的人全一股脑的涌了过来,一个两个都想扑上去。
“安静,请大家安静,这些米粮都是前方战士的粮草,如今青王特意拨了一部分过来用以救急,等再过几日郾城那边也会有米粮运到咱们凤城,你们放心,这种苦日子很快就能过去的。”
原来是燕北凊特意把军粮运到了凤城,而我此时也在里面帮着分粮食,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就做起了这件事情来,原本我可以趁着混乱走掉的,可是我的脚步却是移不开,大概觉得这是我同燕北凊这些时日以来最近的一次接触吧。
等分完这些粮食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法走了,因为里面有个人惊呼了起来,“你是谁,女扮男装混进来想做什么!”
“我是新来的,看着脸生很正常啊。”但是我这番说辞根本没有半分用,惊呼的那个人直接将我按到了一旁的板车上,“凤城的守卫里面根本没有你这个人,我们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是青王体恤我们和凤城的百姓,而且这凤城之内根本不会有如此青壮的男丁了,说,你到底是谁!”
唉,要不要这么聪明不好糊弄啊。
“我是青王妃,我要见你们闫副将!”我原本想着偷偷见闫副将,然后让他帮忙带着我去见燕北凊,这下看来是不行了。
“你,你说自己是青王妃,怎么可能,青王妃远在千里之外的莫城,怎么可能出现在凤城!”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不相信我的样子,我只好说,“带我去见闫副将,是与不是,自然揭晓。”
他们也不敢断定我这王妃到底是真是假,只好驾着我去了府衙,而我这刚到府衙就看到吉徊被人抓住的情形,看来我所有的希望都得压着那个闫副将的身上了,只希望他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吧。
“闫副将如今不在城内,估计傍晚会回来,你们就在这老实的呆着,等着闫副将回来再行定夺!”
我看了一眼吉徊,问道,“你怎么会被抓了,你没事吧。”
“没事,都是琨曳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我们两个正在窃窃私语,却被看守的人大声训斥了一句,“聊什么呢,不准说话!”
这样一来我同吉徊只好闭嘴了,我记得吉徊武功不错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捉住了,殊不知这同吉徊上次发病有关,不过等我知道这个原因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之后了,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他们没有拿麻绳之类的东西捆绑住我们,反正我也不打算逃跑,只要见了那个闫副将,然后把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给他看,那就万事大吉了。
等了个把时辰之后,这府衙外面总算是有人进来了,从远处看去我就认出了这个闫副将是何许人,他看到我自然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可是他怎么会成了副将呢,不过短短数月,他的身份让我不得不起疑。
“大人,这两个人自称是青王妃和青王的护卫,说是非要同大人见面不可。”
见他此时转过身看到了角落里的我们,随即面色一怔,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让我始料未及,“青王妃如今正在莫城,你们胆敢冒充,真是胆大包天!”
这个闫副将并不是别人呢,正是先前在凌府做事的闫河,上次同他见面还是我在凌府偷换燕窝被他给抓个正着,想不到今天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闫河,别人也就罢了,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来,我是南鸢啊,是凌少夫人的好朋友,我还同你赛过马,你当真不记得了!”
我见他还想否认,正欲同他争个长短,却不想他突然笑了起来,“属下眼拙,天色昏暗竟认不出王妃真颜。”
这天色昏暗是事实,可闫河又不说老眼昏花怎么可能认不出我来,我刚要开口,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讶之音,“南鸢,你丫的怎么来凤城了!”
会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的自然也只有冷泗这个家伙了,我明白了闫河刚才估计是知道外面进来的人是冷泗,所以他才立刻改了口。
冷泗几乎是跑着到了我身边,他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还不相信我来了,“你胆子真大啊,居然这样就来了,是太想我了所以来看我的是吧。”
我现在没心情同冷泗说笑,只道,“快去找琨曳,琨曳受了重伤。”
听到琨曳受了重伤,冷泗便立刻问我琨曳现在何处,而我还有些话要问闫河,于是就让吉徊带着冷泗去找琨曳了。
等冷泗他们离开之后,闫河也把还在堂内的人都打发了下去,而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闫河却突然正色的说了一句,“你不该来的。”
他不再叫我王妃,也没称呼我南鸢,可我心中此时却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闫河,你同我师傅可有血缘关系。”
若说之前他们之间的联系仅仅只是同姓,那现在闫河突然成了副将却是让我不得不疑心,我想起当日燕北凊他们离开莫城的时候,我在城门上看到闫海就在下面,如今想来他或许当时也是在目送某人离开吧。
我说出我的疑心之后,闫河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还说你心思简单,定然想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想还是被你猜到了,我同你师傅的确是有关系,他是我舅舅。”
舅舅,我还以为是父子关系来着呢,只是闫河这么快就招认了,我倒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
“你担心青王,所以才到这边来的吧,不过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过来,青王是个奇才,他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扭转战局而且收回了光冶,看来短则三月,慢则半年,他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闫河,你舅舅到底想做什么,他让你来营中当副将又有什么目的?”
“总之,我和他不一样,我想的只是与世无争的活着,而他想的却是满心的报复,你记住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同闫海的关系,否则你怕是会有危险,这也算是我报答你上次救我一事吧。”
闫河的话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对闫海是存有极大戒心的,连燕北凊对他都那般忌惮,我又怎能不提防于他,而闫河嘴巴上说着同闫海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又为何会来这当什么副将呢。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如果你们敢伤害燕北凊,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不敢保证我会怎样。”
其实我这话说的我自己都心虚,我啥都不会哪来的胆子敢要挟别人啊。
闫河听完我的话之后,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你同她真的很像。”
我不知道闫河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不过我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此时吉徊已经回来了,告诉我冷泗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而冷泗这回来凤城只是让闫河去筹集药材的,前方战事吃紧,伤员不断,所以闫河的职责除了留下安抚凤城的百姓之外也负责后方的一切事宜。
多余的话我没有再同闫河说,而是跟着吉徊急急出了门,等坐到马车里的时候才发现此时马车里面正有一股匪夷所思的氛围。
琨曳的脸蛋红红的,而冷泗脸色也有些不正常,我要是此时坐在马车里面怕是要受酷刑的,我敢保证他俩之间肯定有点什么,只是不足以为外人道就是了。
“这天太热了,我同吉徊一道赶车吧,冷泗啊,你好好照顾琨曳啊。”
说完也不顾他们的反应,我便出了马车,吉徊一脸不意外的看着我说道,“王妃,这仗打完之后回了莫城怕是要办喜事了。”
连一向冷言冷语的吉徊都看出猫腻来了,我这心里真是又惊又喜,看来我带琨曳来这还真是带对了,一想到可以马上见到燕北凊了,我这心脏就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南鸢啊南鸢,你怎么就这么没有出息,可是为了燕北凊没有出息也没关系,总之他就是我这辈子的克星就对了。
赶了大概四五个时辰,我觉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我的脸上了,一摸竟是一片冰凉,原来下雪了,没想到居然下雪了,而此时一直骑马在前面的士兵也停了下来,放眼望去,竟然已经到军营了,到处都是明亮的火把在燃烧着熊熊火焰,这火光把营帐照得明晃晃的,里面的冷泗和琨曳也下了马车,我瞧着冷泗好像不敢去看琨曳,而琨曳脸上也是一直带着笑意,等空了下来我非得问问琨曳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泗带着我们去了燕北凊所在的副营帐,可是在里面我只见到了量将军。
“王妃,你怎么来了?”
“见过量将军,我早前听闻将军和北凊出了一些意外,这才冒冒失失的就从莫城来了,只是如今怎么没看到燕北凊?”
量将军叫人去外面找燕北凊,说是燕北凊刚才被前锋叫走了,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老朽只是白白领了一个主将的头衔,实际大部分的作战计划都是青王下的决策,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青王还是一如往昔,杀伐决断,英明果敢,老夫真是汗颜了。”
“当年若不是量将军曾有幸教过青王,青王又怎么能有如今的这番作为呢。”这讨喜的话我自然是要说的,何况这本就是事实,说话之间我突然想起之前沈一让我带给量将军的东西。
那个东西原本只是个小物件,但是我怕弄丢了就一直是放在马车上的,先前下马车着急居然忘了拿了,“量将军,你且等一下,我去取个东西,保准你见了之后满心欢喜得不得了。”
说着我便出了营帐,然后上了马车,我记得是放在软枕下面来着,掀开一看果然在那,这东西是个剑穂,沈一说她先前同量将军大吵了一架,原来是因为沈一想让量将军以年迈的原因回绝了此次的主将提议,可是量将军却是用了八个字回绝了沈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祖孙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她连夜打了这个剑穂,原本想在量将军出征之前给他,可是她打好的时候量将军就出发了,所以这次我来这边找燕北凊,她就特意将这个剑穂交给了我,让我交给量将军,顺便告诉他,沈一早就不生气了,沈一会在莫城等着她这个老骥伏枥的外公班师回朝。
我将这剑穂收好,刚掀开轿帘准备出去,却看见燕北凊此时正大步流星的朝着马车走过来,此时的他一身戎装,银装铠甲,威风凌凌的很,他立在风雪之中,就像一颗火红的种子,我看着他心中满腔的柔情便在此刻有了倾泻之处,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快速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眼前之人。
他的怀抱是这样厚实,我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我觉着风雪好像都是在为我们的相逢而在欢呼,原本我有千言万语要同他述说,可是在一瞬间,我却觉得任何的言语都没有了力量,我同他只是这样静静的相拥着,只是这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如果非要用言语来形容此刻我的心情,那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