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陈子夕忽然双眼惊睁,急忙间撤了内力,将剑锋向一旁扫去,而长剑此时划过一个女人的鬓发,顿时,几根青丝被削了下来。
女人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他,颤道:“你,你是谁?”
陈子夕长剑抵在女人的喉间,阴沉着脸质问道:“你又是谁?”
女人似乎被他阴森的模样吓着了,看他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
“说!为何要装神弄鬼!”陈子夕见她不说话,声音陡然大了几分。
“不是,不是我。”女人一脸苍白的斜倚在廊下,身子瑟缩在一起,声音微小几乎低不可闻。
“不是你……”陈子夕眼睛暗了一下,简直如同从深渊中幽幽浮升上来的修罗一般,俯瞰着她:“不是你,大半夜你一个女子为何出现在这!”
女人被他一声怒吼吓得小脸苍白,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惊的连口齿都不清:“我,我,我……’”
而此时,诡异的哭声再一次响起,呜呜咽咽像有人掐在怨妇的脖子,在嗓子里发出尖锐的哭声,随着风吟传到三人耳朵里。
司映惊叫着连滚带爬的从空地窜了过来,踉跄着一把抱住陈子夕,带着哭腔道:“女鬼,女鬼又来了!”
女人也被这哭声吓的够呛,身子都蜷缩在了一起。
陈子夕的眼眸在她脸上一寸寸的探究,随即他冷哼一声收了剑,转身看着分开两院的空地上,月光惨白的泻在地上,恍惚结了一层霜,一夜秋至。
哭声依旧继续,就像有人在耳旁哭泣一样,陈子夕向空地上走去,司映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等我一下。”长廊上的女人突然唤住他二人,陈子夕回头皱眉,却见那女人眼泪挂在腮庞,一脸的惊恐,哭泣道:“别把我自己留在这,我,我害怕。”
陈子夕没有言语,司映对她招了招手,道:“快来快来,人多力量大,鬼怕阳气。”
女子闻言脸上一喜,爬起身又因腿软踉跄几下,跟在司映身后,不安看了一眼陈子夕,见他脸色仍然阴沉,心悸的低下头,想了想道:“我,我不是鬼,我是王府里的丫鬟。”
“丫鬟?”司映扭头看她,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模样清秀,穿着婢女的衣饰,不禁问道:“大半夜的你一个丫鬟来这里做什么?”
“我……”女子低下头,还未答话,前面的陈子夕突然停下了脚步。
司映脚步来不及收,一头撞在他的背上,鼻子正巧撞在他的肩头,酸酸的让他眼泪都飘了出来。
“你!”
陈子夕却突然伸手示意他噤声,横起长剑,眼睛向四周瞟着,小声道:“有人。”
司映连忙抽出一把匕首放在胸前,然而向一旁走出了两步,他突然之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猛一扭头,身旁一柄尖刀在这一刹那悄无声息地从他脖颈上扫过,他来来不及惊叫,陈子夕的长剑却横挑而来,砰的一声,两刃相接。
尖刀被甩了出去,在寻看过去,黑衣人已经在夜色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映犹在惊恐中没有走出,惊张着嘴,而那女子似乎呆傻了,直直地看着眼前几丈之远的长廊,不知是入了神,还是丢了魂,突然像魔怔了似的,转身就跑。
陈子夕脚步一瞬,身子快她一步,抬手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在身前,怒道:“你去哪儿?”
女人双目木然空洞直直盯着长廊尽头,抿唇不语,四周又是一阵诡异的哭声,不绝于耳,然而随着风声止,女人的哭声也不见了。
只有墙外几里之外的潺潺流水的声音轻微的传来,落落夜色里显得格外不详。
陈子夕拧眉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两院之间有两道角门,中间走廊相连,长廊迂回,十转八回,而廊下一丛丛丁香花,挂着晶莹的晚露,舒枝展叶,散发出阵阵香气。
陈子夕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松开女人的手腕,抬腿便向走廊走去。
“别去!”女人突然伸手拽着他的衣袖,双眼带着惧色望着陈子夕拼命摇头。
“为什么不去?”陈子夕声音冰冷。
女子抿抿唇,垂下脸去,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衣角却是不言不语。
一袭的温软幽香的花香窜入鼻端,陈子夕没有理会她,拽回自己的衣袖,神色如常看着走廊。
月光如洗,洒落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朦胧氤氲出一轮莹白光华,他抬腿向走廊走去。
“公子。”女人突然开口。
陈子夕微侧身等着她的话,女人犹豫片刻,唇角嗫嚅却始终没有开口。
“哎呀,你到底想说什么。”司映急了起来,在她身旁催促着。
女人眼圈微红,却嘤嘤的哭了起来,司映立刻一激灵,她的声音和那女人的哭声一样让人害怕。
“王府闹鬼。”女子终于开口,双眸犹带着一丝挣扎,还是说道:“我曾经见过,它,它吃人不吐骨头!”
“你曾经见过鬼!”司映不觉睁大眼睛,身子又抖了一下:“在哪儿,鬼在哪儿,是不是在这里!”
那女子摇了摇头,看着走廊的尽头,角门那里一片漆黑,她又惊慌的收回视线,咬唇道:“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它不能说!”
司映身子像豆腐一样软了下去,腿颤的横狠:“谁,你答应了谁,是鬼,你答应了鬼!”
女子点了点头,陈子夕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冷漠自若地穿过小路,穿过锦绣如花的阶梯,站在丁香花丛前。
“我到要看看,这个鬼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他上前一步一把扒开了半人高的丁香花丛,只觉一股子血腥之气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陈子夕皱了皱眉。
司映见他好半天没有动作,不禁看向那女子,那女子也惊疑的看着他。
二人一齐抬腿向陈子夕走去,站在花丛旁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藏在那里的尸体立刻撞进了众人眼里!
那是个脸色苍白得好像纸一样的男子,容貌已经看不出了,上半身被砍的血肉模糊,而腰部往下,被利刃削下了大截,只剩下半条腿孤零零地挂在身上。
血污斑驳的撒在他的身上,可他的眼却大大的睁开,目光里犹带着惊恐和恨意,可他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司映和那女子连声息都没有就晕了过去。
——
天色亮了,司映这一夜睡的不好,梦里总有一个女人和没了半截身子的男人在一起扭打着,他惊恐的大叫,二个人却齐齐转身看着突然出现的司映,瞪大的死不瞑目的双眼二人拖着身子向他抓来。
“我死的好惨哪……”
“我的腿,我的腿呢,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腿!”
“妈呀,救命!救命!!”司映惊坐起来,嘴唇因为恐惧而剧烈发抖。
“你醒了。”陈子夕在床头抱胸冷眼睨着他。
司映好像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从床上一跃而起,犹如救命稻草般抱紧他,大声哭嚎:“子夕,有两个鬼要抓我,他们想要我的腿。”
陈子夕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人,不由得好笑,挑眉讥唇道:“司大捕头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抓鬼么?怎么鬼还没有看到,自己先吓的尿裤子了。”
司映听不见他的嘲讽,双手抱紧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啊?”门口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二人寻声看去,见昨夜的女人此时端着药碗站在门口惊呆的看着他俩,道:“你,你们…”
陈子夕拧眉看着门口的女人,总觉得一种怪异从她身上传来,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怪异。
司映从陈子夕身上下来,看着门口的女人,惊疑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是少夫人吩咐的。”女人低下头,轻轻的开口。
“少夫人?”司映皱眉想起昨日王管家刁难他二人之时,在长廊尽头那一抹青色的人影替他们解了围,不由得对她存了一分好感:“如今你们王府里出了人命关天的事,不知你家少夫人没有报官么?”
女人低眉摇了摇头,抬起眼角看了一眼一旁一直冷眼睨着她的陈子夕,身子又颤了一下,声音越来越低声道:“少夫人说……”
“说什么?”陈子夕冷不防的突然出声,吓得女人手一抖,滚热的药汁撒了出来,她脸色一白,忍着痛却没有吭出声音。
“丫头,你没烫坏吧。”司映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禁怜香惜玉起来。
女人垂首摇头,司映忽然柔了声音,问她道:“那么,你家少夫人到底说了什么?”
女人抬起头看着司映,声却如若蚊蝇:“我家少夫人说,捕头大人已经到府,又何必多此一举入报官。”
司映闻言立刻一惊,侧首和陈子夕交换了眼神。
女人说完了该说的话,将药碗放在桌子上,竟逃似的离开了。
陈子夕看着褐色的药汁,沉了双眼,沉吟片刻,低声道:“这个少夫人,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