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擎苍话音刚落,脚下便传来一阵颤抖,且势头越来越猛。
地面白雪开始慢慢抖动起来,地下似乎有某种巨大的力量开始缓缓散发出来,甚至连整个村落都也有微微颤抖的趋势,仿佛脚下的地面正在下沉,似乎一个漩涡在不停的旋转!
“擎苍!”若云见到此景,不可置信的开口唤着阎擎苍,阎擎苍温柔的看着她,轻声应道:“娘子,我在。”
若云眼泪流了出来,忍不住呵斥他:“你这个傻子,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
阎擎苍绽唇笑了笑,突然将梅凝香甩在一旁,冷眼看着若云身旁的楼岸,冷声道:“我既然敢来,自然就做了十足的准备,你以为你们选的一个地方就是个绝佳的好地方么?”
楼岸身子随着地面的震动摇晃,惊恐的看着她,颤声道:“不可能的,你是拂晓才知道若云没有死,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究竟能做什么?”
“短时间?”阎擎苍站的笔直,丝毫没有方才的虚弱,他冷笑的看着楼岸,沉声道:“这里我已经呆了十三年,自然想到会有仇人复仇的那一天,所以早早的就做了自毁的机关。”
“你,你……”楼岸的话还没有说完,荒冢砰的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地面便不受控制的下坠,楼岸自缝隙里滑了下去,若云也随着降落。
阎擎苍眼神一紧,手腕一转,将手中的刀子掷出,切开她缚着双手绳子,与此同时,身子如青燕离巢飞身跃起,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双腿蹬在降落的石碑上,借力向地面上跃去。
就在此时,他才算真真实实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擎苍……”
随着若云凄婉的声音,阎擎苍呼吸渐沉重,泪水聚在双眸里。
“若云。”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若云早已泣不成声,一把撞在他的怀里,贴在他肩上,感受他起伏的宽阔胸膛。飞扑到脸上的雪迅速融化,混在泪中,冰凉地滑落,如同他们的心境。
“若云,我带你离开这。”
阎擎苍横腰抱起她,身后的梅凝香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角,他皱眉回头,见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掉入地缝当中。
“救我,擎苍!”梅凝香祈求的看他。
若云呼吸一紧,揪着阎擎苍衣襟道:“擎苍,救救她吧。”
阎擎苍用脸磨蹭着她的脸颊,轻笑出声:“阎罗殿要坍塌了,谁都活不了。”
一吻落在她的唇边,阎擎苍抽回衣襟抬腿便向外走,身后传来梅凝香凄厉的惨叫:“阎擎苍,你好狠的心……”
阎擎苍不为所动,眼中看着若云,纵身便飞到夺魄舍外一棵老树上,身子依坐在一根树枝上,将若云抱在怀里。
若云抬起眼看着他,哭泣道: “擎苍,你可以逃出去的,你可以逃出去的。”
阎擎苍居然笑了笑,黑眸开阖间,如有一抹温软飘过,他低声道:“妻儿都在这,你让我上哪儿逃。”
“哪里都好,只要逃的出去,你还会在娶妻生子……唔……”
若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吞没在阎擎苍的唇里,他气急败坏的咬着她的唇瓣,低吼道:“我阎擎苍的妻子今生只有你一人,你若死了,我绝不多活一天。”
苍天之上,羽云像轻纱似的微风徐徐地曳过天河,这寒冬一时,竟有如此温暖的一天。
“云彩好美啊,擎苍你一定不记得,你我初遇那天,云彩也是这般美。”
若云在她的怀里,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轻轻回忆着记忆里甜美的往事。
地面仍在不停的颤抖,白雪簌簌的抖落着,二人不为所动,阎擎苍轻笑的看着她,道:“那你讲给我听。”
若云回眸看她,眼中亦是一片深情:“江南的春天很美,杏花正被风吹满了头,青石板的驰道很温润,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街两旁的柳树叶子正抽着清牙,掩映着长街很长,你打马从我身旁而过,抬头问我:姑娘,哪里有酒?”
阎擎苍轻轻的笑开,眼中似乎闪过他们初遇的样子,他似乎都能想象出她惊诧的表情,圆圆的眼,浅浅的笑靥,不禁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若云顿了顿,唇边的花也绽放光芒:“我说,江南烟雾如酒,何处不是酒?”
阎擎转头望向她,眼中闪着温雅轻笑,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你好大的胆子。”
若云回眸看他,眼底涌上一层雾气:“当时,你就是真的说的。”
阎擎苍也看她,贴着她的脸颊在她唇边轻声道:“我一定是将你抓了起来,放在马背上,对你说,那你就随时给我倒酒喝。”
若云身子一颤,竟怔在那,闭上眼,任泪水肆意妄为,轻轻翘起唇纹,就算过了这么许久,他忘了她,可他仍然是他,就算他们重新相遇,他还是那样做。
恍惚中是跨越了长长的时空,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那时候他们驰道相遇,他们还是这般模样。
——
忘尘踢了一脚死不瞑目的矮人,将骨刀上的血擦干净,缓缓走到凤倾心身旁,蹲下身将她抱紧在怀里。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耳旁轻叹一声:“你怎么会这般痴情,痴情到我都不忍心……”
忘尘没有说完,那是他生命中的隐疾,他不能说。
他将唇贴在她的唇瓣上,可冰凉的感觉让他骇了一跳,心底不知什么感觉,除了灵心死的时候,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忘尘皱着眉头,单手抚上她的胸口。
没有女子一丝温柔感觉,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僵硬的如一块冰,忘尘竟害怕起来。
他无法解释这种怯意,他从未有过的胆怯,低眉想了想,她不能死,她还有利用价值。
掌心凝结的内力强盛,一股浑厚热烈的内力从心口灌注而入,源源不断从自凤倾心心脉涌进四肢百骸。
忘尘僵立在原地,两人隔着咫尺,足足过了半刻钟工夫,她没有半分起色,忘尘拧着眉头,又一次凝起了气息,将全身内力凝结在手掌,再次朝着她的心口注入。
“咳。”凤倾心唇角溢出一声细微的咳嗽,胸口起伏了一下,忘尘忽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倾心……”
地面的颤抖让他变了脸色,忘尘缓缓站起身,看着一地银白的大雪,扯絮拉棉的颤抖着,冷冷的提起唇角:“竟然启动了自毁的机关,阎擎苍你还真有些手段。也罢,省得我动手了……”他看着地上的凤倾心,轻轻笑了笑:“毕竟拆散鸳鸯,我也不愿意做。”
他纵身一跃僧衣乍开,一瞬间便落在地狱坊旁,地上的小啰啰早已经没了声息,他一连将碍事的东西都踢开,砰的一声,地狱坊大门被小啰啰的尸体震开。
他踏了进去,亲润的尸身已经僵硬,他怀里正死死地抱着艮犬举月灯。
忘尘将灯拽了出来,勾唇笑了笑道:“终于,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忘尘飞身而出,双臂一展,足尖踏着白雪向去找凤倾心。
而此时,尖利的破风声宛如哨鸣鹰啸,一刹,地上裂起一道缝隙,凤倾心身子缓缓滑入缝隙中,电光火石之间,忘尘伸手一勾,攥紧了她的衣襟,她被生生止住坠势。
忘尘扯回她的身子,抱在怀里,二人凌空倒飞了出去。
他踏着炫飞的白雪,如仙人衣袂荡漾,向绝情涯飞略而去。
——
二人的身下的老树缓缓下移,若云抱紧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擎苍,凤姑娘他们要怎么办?难道也要随着我们葬身于此?”
阎擎苍伸出手指描绘着她的眉眼,似乎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好半天他才道:“那个忘尘,不是一般人。”
若云蹙起好看的峨眉,不解道:“一个和尚而已,有什么不一祥么。”
“和尚?”阎擎苍双目凛了一下,勾唇道:“他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曾悄无声息的探过几回地狱坊,前几次我竟没有察觉,直到我燃了艮犬举月灯,他才露出鼻息,我们交过手,若是单打独斗,恐怕我也不能从他身上找到半分便宜,也许,他就是为了那盏艮犬举月灯来的。”
若云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心里替凤倾心感到悲戚,垂目不忍道:“倾心她岂不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那个女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若云垂目流着泪,阎擎苍搬过她的小脸,抹掉脸上的泪痕,满眼柔情道:“不要管其他人了,人有她的命运,若云,你我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时光。”
若云看着他,点了点头,偎在他怀里,他也紧紧抱住了她,二人紧紧相拥。
“来生你我还做夫妻。”
“好,”
生同衾,死同椁。
他们何其幸运,世间有太多两情相悦之人,大都不能相守一生,这一份美好的祈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但愿,苍天垂怜,来生在于你我一场你侬我侬的风花雪月。
那一世,让你我一直淡淡相守,做一生一世的爱人,无关传奇,无关恩怨,你只是我的公子,我只是你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