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它。”
夺笑天突然睁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的说着,玲珑惊骇的看着他,他捡起地上的半截窄剑,握住剑柄向自己的右臂砍去!
玲珑一下子地抱住夺笑天手臂,颤声问道:"不要,它还要使剑!"
“使剑?窄剑已折,这支手留着何用!”夺笑天一把推开她,左手中的半截窄剑乍然挽出,原本没光泽的剑竟然泛出半碎寒芒,她的心颤了一下,才觉出双手已握住了剑锋,深入皮肉里,手心迅速溢出了殷红的血珠,缓缓扩大,蜿蜒流下,夺笑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玲珑回眸也在看他,她在笑,眸光染了淡淡莹辉,耀出潋滟清亮的光泽,她说:“夺笑天你要好好活着……”
说罢,抬手劈在他的脖颈上,夺笑天软软的倒了下去。
玲珑看着他泛青的脸,眉宇纠结似乎再忍受着极大的痛楚,抬起它的手臂,对着那伤口俯下身去,忽而,抬起头吐出一大口毒血,,又继续低下头去。
飞瀑之下,好像千万根银剑直射而下,水流入池潭中,水珠四溅,如云漫雾绕,分不清是梦还是幻。
玲珑坐在凸石上,双手抱膝将脸埋在双腿里,胸腹间灼热的痛侵蚀着她每根神经,毒血在体内奔腾流转,带着猩甜的气息在喉间纠结,她生生咽下去,偏头看着躺在旁边的夺笑天,他胳膊上的血已恢复颜色,呼吸均匀,想来,蛇毒已退。
一声嘤咛自他喉头传来,玲珑见他黑睫一颤,夺笑天已然张开眼,好半天,她见他眸里的眼神渐趋复杂。
他坐起身,眼睛没有焦距,玲珑心里蓦地一紧,一股不好的感觉自心底渐渐升腾,她小心试探问道:“夺大哥,你……”
“看不见了。”夺笑天说的平静,脸上没什么变化,好像瞎眼的不是他。
“夺大哥……”玲珑喊着他,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夺笑天感觉她的方位侧头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盯了她半天,他沙哑着开口 :“是你给我解得毒。”
玲珑抿紧唇,双眸清澈如昔,眼角却蓄了泪意,并没有言语。
“为什么?”
“是你先救的我。”
“你不要自作多情,那种情况下我也只是想活下去,并没有特意救你。”夺笑天收回视线不在看她。
“如果不是你,那巨蛇的一口应该咬在我身上,我给你吸毒是应该的,你也不必多想。”玲珑又垂眸抱膝说的平静。
夺笑天没有在说话,挣扎着坐起身,伸手到处摸着那半截窄剑,没了眼睛,没了剑,他还有什么?
玲珑见他胡乱的摸着,可是那剑就在他脚旁,只是他看不见,她想起身想替他拾起,却被他一嗓子吼住:“不用你来管我!”
她立刻僵在那儿。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他摸到他的半截窄剑,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你究竟是谁?”夺笑天终于问出这个问题,连声音也冷冽几分。
玲珑终于等到这一刻,反倒平静下来,低垂着目光,将眼神放得很空,神色显得有点木然。
“你不说么?”
玲珑回过神来,见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摇了摇头,忽而想到他看不见,又启唇说着:“我是玲珑。”
“你在撒谎。”夺笑天神色煞了一下,厉声道:“玲珑是我表妹。”
玲珑一惊,身子不禁抖了抖:“你,你是她的儿子?”
“你知道的还挺多,还说你不是为了夺舍利而来?”夺笑天冷声嗤笑着,脸上全是轻蔑。
玲珑神色黯了下去,垂下眼皮低声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假的,那你为何还一路护送我来冀州作证?"
“我想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现在想来,当初就应该一剑杀了你。”
玲珑微微一结眉,眼中一片凄惶:“你若现在动手,也还来得及。”
夺笑天冷哼一声,手里握着半截窄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玲珑看着他欺身过来的暗影,微微扬起的手臂,轻笑一声缓缓地闭上眼睛。
等待了许久,没有预想的疼痛,她睁开眼,看着夺笑天手腕停在半空中,剑迟迟不肯落下,可眼中全是杀意。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地下行宫的下落,为什么对巫女的事情知道的这么多?”
心脏处又传来凛冽粗暴的疼痛,玲珑用手按住了胸口,不知是蛇毒攻了心还是别的什么,缓慢的喘息着:“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玲珑,也真的是在地下待了两年,你不是问我为何对巫女的事情了解的这么多么?”
她看着夺笑天惊疑的眼光,绽唇笑了笑:“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辰龙和辰明珠亲口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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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心和忘尘游出黑池,黑纱玲珑捧着檀木盒子跟在他们身后,不知游了多久,忽然觉得前方一星亮光,她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又重新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终于那悠悠光明越绽越大,一个洞口出现在三人眼前。
“终于活下去了。”黑纱玲珑爬出洞口,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待她睁开眼天色已经暗淡下去,头顶上清月皎洁,星子在熠熠生辉,如此熟悉的夜色她好像觉得好久都没有看见过似的。
黑纱玲珑突然坐起身,感觉盒子还在她的怀里,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却听见一道清泠的女声在耳旁问她:“你醒了。”
她回头见凤倾心坐在火堆旁,用木棍拨弄着火苗,明灭的火光照的她脸色朦朦胧胧不似凡人,和尚忘尘坐在她身旁低垂着眉眼,一脸悲悯之像。二人比肩的模样却让人恍惚,方外的神仙眷侣就该如此。
“你们是恋人么?”不知怎么的,她突然问出这句话,话一说出,几人皆是一惊。
“噼啪!”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火不安的跳动,空气里潮湿的水气涌进火堆中惹得火堆破声连连。
黑纱玲珑自己也愣住了,急忙歉声道:“对不起。”
凤倾心垂下眼睑,胸腔里起伏不已,她也好奇明明已经没了心,为何还是那么不安分。
忘尘也没有说话,一如既往的微微扬着嘴角,没什么神色,无声无息,气氛陡然安静。
“这是哪儿?”黑纱玲珑感觉身旁雾气粘稠,出声打破了沉静的气氛,她听见一声声水流轰鸣声好像就在不远处。
“我们在瀑布旁的树林里,没想到地下暗河的水是流向了这里,让我们捡了一条命。”
篝火被风撩动,火舔舐着柴火,发出“呼呼”的轻响。被夜风席卷而来的热浪,扑在他们的脸上暖洋洋的。只是山风贯穿整座树林,树叶相互泣诉着,还有瀑布的飞流,在夜里像野兽在嘶吼着。
突然,几步之外,瀑布之下响起起了一串轻浮的脚步声,凤倾心心下一凛看向忘尘,见他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她抽出靴子里的骨刀,挡在二人身前,细眯着眼,看向林子外的瀑布。
月光银亮如水,与那瀑布似乎消融在一起。
瀑布深处缓缓走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好像受了伤,被女人背在了身上,她艰难的抬起步子,将二人从湍急的瀑布里拖了出来。
“是表哥。”黑纱玲珑尖叫起来,捧着盒子快步跑向她二人。
凤倾心一惊,没想到黑纱玲珑竟然是夺笑天的表妹,难道这件事他自始至终都是局中人。
黑纱玲珑接过没了意识的夺笑天,抬眼只见他面如白纸、嘴唇乌黑,她看着玲珑眼中浮出一抹厉色,质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玲珑看见了凤倾心等人,心底强撑的那口气突然就松了下来,对凤倾心虚弱的道:“快救他,他中了蛇毒。”
说罢,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忘尘为二人诊了脉,凤倾心看着昏睡的二人,急道:“怎么样了?”
忘尘看着她,叹息道:“她二人都中了蛇毒,不过玲珑的轻一些,至于夺笑天……”
“他怎么了?”黑纱玲珑急问道。
忘尘道:“他之前催动过真气,以致血液倒流,毒气入心,恐怕……”
忘尘没有说完,黑纱玲珑早已泪流满面。“表哥……”
“巫女舍利可以救他。”玲珑突然坐起来,直直的看着黑纱玲珑。
黑纱玲珑霍的站起身,指着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巫女舍利来的。”
玲珑抿唇没有辩驳,忽而她说:“至少现在不是了,若他吃了舍利,还有一线生机。”
黑纱玲珑死死地攥紧手中的檀木盒子,凤倾心惊诧的看着她问道:“此物还能救人么?”
她的手指指节已经攥的微微发白,唇瓣也抿的紧紧的,空气中细小雾气顺着鬓发滑落脸颊又钻入脖颈,她浑然不觉,沉默半晌方才开口:“能。”
玲珑扯唇笑了笑,眸子一直低低地垂着,长睫覆于白皙玉颜之上,完全掩去了眼底的神情,感觉黑纱玲珑迟迟不肯动作,声音稍大了几分:“你难道不想救他?这东西本就是他母亲留下的圣物,怎么你想局为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