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心伸手摇了摇孩子小小的肩膀,小孩子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双眼,众人更是惊了一跳,那是怎样的一双眼,一双灰暗的全是沉沉死气的眼,那孩子看见这么人都在看着他,惊了一跳,眼睛不停地闪烁着,道:“你,你们是谁?”
凤倾心却缓缓绽出笑颜,对他微笑道:“小弟弟,你不要害怕,姐姐不是坏人。”
这时,她身后的一个衙差指着那孩子,口气不善道:“喂,你是不是叫鱼榔?”
鱼榔惊了一下,灰暗的眸子一缩,弱弱的点了点头道:“是我。”
“那我问你……”
“够了!”
凤倾心冷声打断身后差役的话,那人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凤倾心对鱼榔浅笑道:“你叫鱼榔是么?”
鱼榔有些害怕向袍子里缩了缩,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凤倾心向他伸出手,笑道:“|鱼榔,这里晚上会很冷,你和姐姐走好不好?”
鱼榔警惕的看了一眼她,抿了抿唇,垂下眼没有回答。
凤倾心并不着急,索性坐在地上牵起他的手,眸里是一抹温和的柔光,道:“鱼榔不怕,姐姐不是坏人,这里太冷了,也很危险,不如和姐姐回去,让我保护你好么?”
一旁的司映也蹲下身,想要伸手揉着他的头发,却被鱼榔闪身躲开。
司映尴尬的笑了两声,将手收了回去,挠了挠头道:“鱼榔,哥哥的鱼汤做的很好喝,你要不要跟我们回去,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我……”
鱼榔话没说完,肚子里便传来饥肠辘辘的声音,死气沉沉的眸子终于有一了一丝羞馁,凤倾心笑了笑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
司映做了一桌子的菜,鲜艳可口,鱼榔吃的狼吞虎咽,凤倾心笑着看他,道:“慢点吃,还有呢。”
鱼榔头也没抬,连头上的帽子都有倾斜了,他也顾不上扶,嗓子里含混不清的嗯着,手中的筷子仍不停地横扫,凤倾心与司映对视一眼,皆不由自主的叹息,一个没有爹娘的孩子是如何生活下去的。
好一会儿,鱼榔咽下最后一口饭,饱饱的打了一个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我吃饱了。”
凤倾心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头道:“鱼榔,累了吧,去和哥哥睡觉吧。”
鱼榔闻言却偏头好奇的审视她,那探究的眼神倒让凤倾心一惊,她皱眉道:“怎么,我说错了什么么?”
鱼榔又低下头,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以为你会问我,紫燕姐姐被杀一事。”
他的话让凤倾心心里一紧,急忙问道:“怎么,你认识那个死者?”
鱼榔点了点头,眼角有一抹悲伤,双肩一抖渐渐抽泣起来:“紫燕姐姐以前对我可好了,经常对我笑。”
凤倾心伸手抚着他的肩头,安慰道:“好了鱼榔,能不能告诉我,今天早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鱼榔抹了抹腮旁的眼泪,委屈道:“我不知道,我回头向钱匣子里扔钱,就一转头的功夫,紫燕姐姐,她,她就……”
鱼榔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着,声音哀恸,凤倾心也不由得叹息,如此说来,鱼榔也没有看见凶手是谁。
司映却橫起剑眉,眼中嗪着一抹不解,问道:“鱼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逃,是不是有人要杀你?”
鱼榔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珠,不解的看着司映疑道:“谁要杀我?我为什么要逃?”
司映一脸惊奇:“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家?”鱼榔眸子一黯,道:”我没有家了。”
司映抿了抿唇,没有在开口问下去。凤倾心蹲在她的身边,柔声问道:“鱼榔,那你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躲在县衙停尸房的墙后?”
鱼榔低下头,缩回孝布里的小手纂的紧紧地,挣扎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看着凤倾心,一双眼里都是不安。
凤倾心被他眼中的害怕刺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算了,鱼榔,你若是不想说,就不说,好好睡一觉,且都等到明天睡醒了以后再说。”
说罢她直起身对司映道:“他年纪还小,今晨一定是吓坏了,你带着他回房里睡吧,夜里仔细着些,还是要小心凶手来报复。”
司映点了点头,伸手去牵鱼榔的手,鱼榔却浑身僵硬,任凭司映如何拉扯,他也一动不动。
凤倾心皱眉看着他问道:“鱼榔,你怎么了?”
“紫燕姐姐以前对我很好的……”
鱼榔低垂着头,脸隐在孝帽子投下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好一会他抬起头道:“我穿这身衣服是为了她,我躲在县衙后,也是想去看看她,可是,可是,我根本就进不去……”
一滴泪缓缓从他眼中留下,鱼榔哽咽着,凤倾心看着他的样子,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风轻云淡,似乎太阳出来了,一切诡异就都跟着一起消散了。
凤倾心站在院子里,春来的气息很香甜,让她忍不住多呼吸几口。
司映却慌慌张张从房间跑出来,急促的脚步哒哒的格外不稳,凤倾心闻声急忙回头问道:“怎么了?”
司映喘着粗气道:“鱼榔,鱼榔……”
“他怎么了?”凤倾心心被提了起来。
“他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司映双眉锁着惊疑,道:“我也不知道,拂晓后我醒来看见他在我身旁谁的很香甜,可不知怎么的,我就睡死了,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不知道。”
“会不会你被人下了迷药。”
“不会,我得警觉性还好啊。”
凤倾心低头不语,凝眉思量,好一会儿道:“走,去桥头看看。”
清晨的桥头,仍然热闹的很,没有因为死了一个人儿变得萎靡。
凤倾心与司映再一次来到古桥上,远远地就看见鱼榔小小的身影,穿梭在渔船上,摆弄着一条条肥鱼鲜虾。
二人看着那忙碌的身影竟不知该说字儿什么。
“你闻到了么?”凤倾心视线始终挂在与鱼榔身上,却忽然出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司映被她问得一愣,“啥?”
“鱼腥味。”
司映挠了挠头,道:“闻到了,这鱼市全是鱼虾,怎么能闻不到?”
"那这里怎么会没有猫呢?"凤倾心偏头看他。
司映语凝,好半天他才道:“可能,可能是这里人太多了。”
“人太多了么?”凤倾心低眉喃喃道。
忽然,她猛地抬头,感觉一道灼热的光线从桥头射来,直接落在她身上,让她没由来的心惊肉跳,可抬眼看去,人山人海的鱼市买卖不绝,根本就没有人看她。
又或者,那人就藏在这人群之下,躲在暗处窥视着她。
司映看着她变了脸色问道:“怎么了?”
凤倾心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们回去吧。”
“那鱼榔呢?”
凤倾心叹了一口气道:“凶手昨天没有杀他,想来,今日也不会了,放心,事情闹得这样大,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次作案。”
“你怀疑这是葛连环杀人案?”
凤倾心眼里射出精光:“但愿不是。”
司映点点头,与凤倾心回身离开,她却突然顿脚,侧头问他:“那个瘦高的捕头有没有查死者的身份。”
“应该查了吧。”司映也不太肯定,毕竟他的捕头之职都是花钱买来的,能力的问题都可以不用考虑。
“一会你去看看吧。”
司映点了点头,凤倾心颔首与他向桥下走去,仍然感觉那股灼热的视线在她身上胶着。他忍不住回头看去,抬眼却对上鱼榔那一双灰暗的双眸,在二人视线相撞的时候,他的眼里忽然有了神采,对她翘唇一笑,摆了摆手。
凤倾心亦对他微笑,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总觉得一股怪异在桥头浮动,牵扯着每个人都阴恻恻的,又一时间说不出是哪里怪。
二人回到青衣坊,就看不见瘦高捕头坐在门口嚎啕大哭着,司映怒从两胁出升了上来,两步窜到他跟前,一把揪着他的衣襟将其提了起来,低吼道:“大早上的,上这哭什么丧?”
“我不是哭你,我是哭我自己!”瘦高捕头挣脱他,可得更凶了,眼泪鼻涕哭了一脸,司映嫌弃的撒开手,那瘦高捕头立刻瘫坐在地上高嚎起来:”我得命怎么那么惨,科举次次不中,好不容易攒钱买个小吏,却碰上这么邪门倒霉的事!
“究竟发生什么了?”凤倾心走了过来蹙眉问道。
“那死者是城中林财主家的丫鬟,没想到,她一朝飞入枝头变凤凰,要嫁给林財主的儿子,现在他们来朝我要人来了!”
“那你就要把紫燕的尸身给她不就完了。”凤倾心不解。
“尸体要是在就好了!我也用不着哭丧了。”
“尸体呢?”
“尸体没了?呜呜呜!”
“去哪儿了?”凤倾心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紧张问道。
“不知道,昨天晚上还在,今天就没了?现场只留下一道很长的托痕,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