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映这几日陪她走了许多地方。
今日来到天池瀑布下。
陡峭的山崖半隐在云雾中,苍翠的树林里,一道磅礴的瀑布飞溅而落,下面汇聚成了一个极大的水潭。
凤倾心心底微有惧意,这时一大群喜鹊忽然从树林里纷飞而来,落在碧绿的深潭里又迅速飞走,溅起的点点水花。
“此处很美。”凤倾心淡淡开口。
司映转身看她,伸手拂掉她鬓发上得水珠,笑了笑道:“那就在此处多住几日。”
凤倾心怔了怔,没有言语,抬眼看着瀑布水流一泻千里,慌若白练。
司映叹息的叹了口气,又想起她已然有三四日未曾合眼,从离开山神庙开始,每夜除了转侧不安,就是偷偷哭啼。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萎靡伤心过。
白日里她还勉强打精神对他绽开笑颜,每每看见她唇角的花,那般苦涩,他便心痛不已。
看了几眼,她便失去了兴致,厌厌的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去了。
司映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怒火中烧,道:“倾心,你究竟要如此不堪到何时,只这几日便已憔悴到这般,你要是长此自我糟践下去……”
司映没有说完,最后那个字,他不想说。
凤倾心顿了顿,回头看他,脸色苍白的如一朵随时都会落败的花,她低头笑了笑道:“大不了,就一死,我并不怕。”
司映向她走了一步,站在她身前,轻轻抬起指尖轻触在她的肩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平息他的盛怒,想了想却只有无可奈何的悲哀,不可抑止的涌上心头。
“死,又有何难,倾心,难得是活着,开心的活着……”
瀑布腾起的水雾冰冷的落在她的颈间,额心,连眼睫上也落上一层,遮掩了她的视线,和眼前的人。
司映伸手抱住她,在她耳畔轻轻叹息:“倾心,我就在你身后,你却没有回头。”
凤倾心身子颤了颤,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直起身子,抬眼看着司映,道:“对不起,司映,我的心已经被他填满了。”
“被他填满了。”
司映低低地自语,低低地笑,酸涩再度铺天盖地卷来。
凤倾心抬眼看着他,眼里渐渐清明,带了一抹决绝,司映有些害怕,他听见她继续道:“司映,我爱他,即便这场爱里全是算计,可我依然爱他,曾经我想,如果换一个人,换一场梦,是不是会是另一番景象,可是不行,不行的,就像他在龙华寺最后一场算计时,化作静一时候那样,我完全把他当做陌生人,可我依然沉溺其中,当他吻我的时候,我会因为他胸口上的伤而心疼,那种感觉那么刻骨铭心,想来,今生,我摆脱不了他,也摆脱不了我自己。”
司映身子一震,闭上眼深深叹息一口气,道:“如此,你想好了。”
凤倾心点头,双眼全是神采:“我想好了,我要去救他,心甘情愿的救他。”
“好,我陪你去。”
——
青城山下,前路坎坷。
群山苍茫,长路绵延。前路仿佛永无尽头,行行重行行。一轮毒辣白日已然升上,万里长空一片金光,大片的行云走得飞快,原本就无定,此时被日头晒得无影无踪。
凤倾心站在山中向着不知尽头的地方而看去,离相约的地方越近,她的思绪便越不安宁。
司映在她身旁遮住一半毒日,对她道:“前方还有些路程,离半月之约还有些时日,我们不必着急赶路。”
凤倾心点了点头,抬眼看着巍峨的山路之中,有一个茶寥。
司映指着前方的茶摊道:“我看前方就要就是山腰了。咱们先在此歇个脚。”
自从他二人进入青城山地界后,这种沿路摆设的茶摊并不多见,想来,此处险峻叫做生意也不愿在此。
日头越来越毒,二人流着汗向茶寥走去,蜀地之中,夏日里的毒辣越来越明显。
除了扫尽碧穹中的云丝之外,就连此处的树叶也不那么青翠,连风也懒得来此,更没有在烈日里添多一层凉意。
茶摊就设在山腰的道口之中,且是唯一一处歇脚的地方,上山下山的人都会来坐一坐,所以生意特别好。
总算还有一处空位,司映一喜,带着凤倾心坐下后,便急不可耐的来向伙计要茶。
“小二,开壶凉茶,再要一盘点心。”
“好嘞!”
小②殷勤的应着,不多时,便手脚麻利的上来一壶凉茶,司映为凤倾心倒了一杯,顿时,茶香扑鼻。
凤倾心低头抿了一口茶,便放下茶盏,此时,她的确没有品茶的心情,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青城山,她倒是害怕起来,经过华龙寺那一吻,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偏在这时,旁边的一桌上起了喧哗,凤倾心皱了皱眉。
“这茶是怎么回事,太难喝了!”几个奇装异相的客人将桌子敲得咚咚乱响。
凤倾心的思绪立刻被人拉了回来,将目光落在这几人身上。
这几人全部都长的怪异,有男有女,且都不是善目。
司映小声附耳道:“这几人都是西域巫术之族的人。”
西域巫术?
没由来的,凤倾心想起绝情涯底的那对矮人兄弟。
小二立刻满脸堆笑,上前问道:“几位客观,有什么吩咐?”
“我说这茶,难喝,太难喝了!”
“怎么难喝了?咱们这儿的茶都是挑的上好的啊!”
“我不管,反正你的茶味太差,不知拿了什么废弃的茶叶来充数,真当我们喝不出来么?”
凤倾心沉下双眸细细的听着他们谈话,正如司映所说,听口音就知道这几个人都不是中原之人,他们喝不惯这里的茶也正常,只是他们的态度过于嚣张了,太过引人注目。
凤倾心觉得他们如此招摇而来,又在艮犬举月灯里长生现世的时候,定有蹊跷。
小二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散去,听着他们不善的口气,面露鄙夷之色,回道:“几位客观,您都进了蜀中,就该喝这里的茶。每天来咱这小摊上的,天南海北什么人都有,从没人说过咱的茶不好喝,不知是他们好养活,还是客官太过挑剔了!”
喝茶的几人果然气得直捋袖子,好像准备大打出手。旁边的同伴赶紧将他拽住,压低声音道:“算了,不要惹麻烦,记住咱们此行的目的。”
那人果真不再言语,狠狠地剜了小二一眼,道:“给我们来碗白水!”
凤倾心屏息倾听,却因为他们的话皱眉,目的,难道也是为了艮犬举月灯而来?
就在他们抬手喝茶之际,一道寒光掠过她的眼角,这几个人均身怀利器。
司映也发现了这一点,无凤倾心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一阵警觉。
司映压低了声音道:“来者不善,恐怕也是为了长生而来,我们应该避其锋芒,先行一步。”
凤倾心点头应允,司映从怀里拿出碎银子正准备付账,却听见那些人向店小二招了招手,打听道:“喂,活计过来,向你打听一个人?”
凤倾心用眼神示意司映再等一会儿,他了然的坐在桌旁,淡淡的饮茶,却竖耳听着。
小二对这几人面色不善,走到身旁没好声气道:“几位客观,你们想打听谁?”
因为有求于人,于是他笑着问小二:“这位小哥,最近这些天,有没有见过两个男人上过山?”
“两个男人?”小二冷笑:“这每日上山的人数不胜数,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那些人听见小二不善的口气脸色一变,想了想从怀里拿出几两碎银塞进他的手里,笑着道:“两个男人一个是和尚的怕是不多吧?”
伙计见了银子翻了翻白眼,努力思索。
凤倾心听见他们的话,手猛地握紧暗暗心惊,而那小二此时在旁边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
“你见过?”
“就是嘛,昨日刚刚来过,在我这儿喝了茶才上山的。那和尚长的很俊美,出了家真是可惜了。”
几人对视一眼,扔了钱便向山上走去。
小二惊愕的看着这群人眨眼间便消失了。
司映立刻唤着小二,小二回过神来,跑过来对他微笑道:“客官有何吩咐。”
“你方才所说的和尚,确定是昨日才上山的?”
店小二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一眼他二人,道:“你们是不是其中一个唤凤姑娘的?”
“我是,你怎么知道我?”凤倾心心里吃惊,难道是忘尘?
“那个和尚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如果有奇怪的人打听他的行踪,随便扯个谎打发了。如果碰到一男一女……”
小二顿了顿,看了一眼司映,小心道:“和尚旁边冷面的男人说的,如果碰到女子长的像个仙子一样,男子像个呆头鹅,就交给她一封信。”
凤倾心脸上竭力保持笑容,心中却似有十几双手在在拉扯,忘尘竟然连司映同来,都算计出来了。
司映不满的哼唧,道:“信在哪儿?”
小二从怀里拿出一个菩提叶递给凤倾心,道:“那和尚只留下这个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