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想着茶馆里的事,坐过了站,一直坐到终点,下车时只剩二个人。
“文总,在哪呢?等你吃夜饭呢。”向远在电话里问道。
“向远,你先吃。我坐过了站,在街上随便应付下,然后逛逛。”
路边的法国梧桐已经裁剪,没了树顶,光秃秃的。日头西斜,余辉染在了建筑物上,拉长的影子渐渐褪去。夏日的风没跟日头西去,虽然湿热,但比晌午的要风透了些。
文竹毫无目的走在一条老街,下面铺的是砖,很有年代感。见一清真拉面馆,便折了进去,点了份大碗牛肉面。
华灯初上,透过橱窗的不远处,随着巨响,一朵朵焰火在空中开放,煞是耀眼。为谁庆贺呢?文竹思着白天的事。
旁边一对小情侣,卿卿我我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情话。
其中女的突然说:“前面新开张的咖啡店,我同事说情调不错,我们有空去坐坐。”
“好呀。”
文竹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付了钱出门,在隔壁小店买了一包绿箭口香糖,边嚼边理着老刘的话。
老大说的那些事不至于把中天工具搞垮,老刘说中天已经风云不再。王嫂的表情让人琢磨,为何那么护着霍家?这里面有何隐情?脑子里杜鹃的一丝影子也没有。
口香糖真好,嚼着嚼着,还可以吹个泡泡,白色的糖底粘在嘴边文竹也没在意,不徐不疾地走在老街边缘。
转角处张灯结彩,“缘分天空”有音乐缓缓地飘出,好像是邓丽君的。文竹也没在意,低头继续深思着刚才的事。
文竹顺着拐角转弯,对面有个女的急匆匆地过来。也许是转角挡视线的原因,也许是女的太快的原因,文竹躲避不及,撞个满怀,对方的手中资料“哗啦”的一下掉满地。
文竹赶忙蹲下捡资料,边说对不起,对方一言不发。当文竹捡好资料抬头时,只见对方一动不动,双手捂脸,惊兀地看着他,眼里噙着泪花,渐渐抽噎起来。
“杜鹃!”
文竹一声惊雷,扔下资料,把杜鹃抱了起来。
杜鹃身子一震,仿佛回到过去,张开双臂,任由文竹抱着像木马一样旋转,随心飞翔。
路人侧目,年纪大的摇摇头离去,年纪轻的鼓掌喝彩,甚至有人用手机拍了下来。
“文竹,放我下来。”
杜鹃轻抚着文竹的头发,文竹又转了几圈才罢休。转的太多,一下来,杜鹃有点眩晕。一个趔趄,文竹顺势搂入怀中,捉住红唇,狂吻不止。
“不要,不要。”
声音一声比一声小,欲拒却迎,抱得更紧,渐渐融化,强烈回应。似乎要把一年多的荒芜补回来,吻得甜蜜,吻得心醉,吻得无力,吻得窒息,吻得世界好像唯剩两人。
不远处,焰火又四起,欢快而祥和。
霍文给叫声吸引倒窗边,透过玻璃怔怔地看着。杜鹃跟一个男的,吻得忘乎所以,如胶似漆。她的他回来了,他的梦又要破灭了。
那个男的好面熟,似乎在哪见过。对,杜鹃书房里的单人像,比现在的还年轻。
我还问过她:“这是大哥?”
她点点头,没有延伸。整整一年没见过大哥,以为他无情无义,或不在人世了。
没想到她的他回来了,而且秀百般恩爱。
应该为她高兴呢?还是为自己悲哀呢?霍文吃不准自己的站位,也许自己就是一只为爱等待,无怨无悔的备胎吧。
吻够了,文竹还深情地注视着杜鹃,杜鹃的心又荡漾起来。忘却是一回事,面对又是一回事。
杜鹃假嗔道:“看过没有?”
“一年看一次,如何看得过呢?”
一阵风过来,地上的资料吹了起来。
“我的资料!”
两人这才收了心,手忙脚乱捡资料,还好,一张没漏。
“到我店里坐坐吧?”杜鹃邀请道。
文竹这才抬头,隶书“缘分天空”四个霓虹大字亮瞎眼,原来她一直没有忘却,一直在怀念。
里面的服务员见杜总进来,迅速离开窗户,各归各位。
“杜总好。”经理跟服务员恭敬道。
杜鹃点头微笑,没有一丝刚才的小女人味,只有女强人的风范。
“大哥,你终于回来啦。”霍文迎了上去,握着文竹的手喊道。
大哥?文竹一愣,随即明白又被替身了。杜鹃立着一边不语,装痴。
“阁下是。。。。。。”文竹看着杜鹃问。
“我叫霍文。”
霍中天长子不是叫霍文吗?如果是真的,喜欢上一个寡妇?寡妇是杜鹃?这他妈的谁收集的资料,文竹怒火升天,嘴上却轻描淡写,不着痕迹。
“中天工具霍董事长的长公子?”
这下轮到霍文跟杜鹃惊讶了。
“正是。大哥又是如何得知?”
“车上有人闲聊,我强记于心罢了。想不到这么快就遇上了,幸会,幸会。”
文竹加大手劲,霍文被迫反抗,僵持了一会儿,见不是事,两人鸣兵撤退。
杜鹃想起了闻声,便把资料交给了霍文,霍文在店里也有股份。
“我先走了,霍文。”
“你们走吧,一年未见,回家好好聊聊。”
文竹发现这个有点相似青松的家伙不如想像中讨厌,跟着杜鹃下了楼。
“你真的跟我回啊?”
“人家都说了,我这个大哥能不做?”
“你好贱啊!”
“一年贱一次不行啊?”
一路上两人亲昵动作不断,杜鹃快乐得像风筝,飘在空中,没有边际。
当陆云抱着闻声开门时,表情跟霍文如同一辙,文竹如法炮制应付。
“大哥,你还知道回来啊?从月球回来的吧!你这个爹当得够现成的啊!”
陆云比霍文刻薄多了,幸亏进海棠苑小区门时,杜鹃及时说了她的情况。
“小云啊,你照顾得够贴心的。等大哥有空,陪你整二盅。”
“这话受听,抱抱你乖儿子吧。”
说着把闻声递了过来,文竹接了过来,像抱着龙种一样,责任重大。这小家伙长得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白白嫩嫩,两个眼睛乌溜溜,像那黑葡萄,水汪汪的,自来熟的看着自己,未逗先笑。
逗了一会儿,杜鹃要了过去,哺奶时想:未见文竹突喜,小倩这个死妮子还是出卖了我。
文竹捧着茶杯,参观了一下房子,够大,四房二厅二卫。杜鹃的主卧跟无双的侧卧,客厅朝南。陆云的侧卧跟书房朝北,厨房,一卫生间也朝北,另一卫间在杜鹃的主卧里,餐厅居中。
当文竹看到客厅的两幅画时,就知道杜鹃从未忘记自己,刻意把竹跟杜鹃花放在一起,心底波澜又起。
而把《青松》那幅画放在书房,画上题着陈毅元帅的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且待雪化时。”书桌上还有一张陆青松大学的单人照,一是为了怀念,二是给阿公阿婆看的。那张遗像已经给陆彦清收到姑姑的私房里去了。
估计霍文跟陆云看的就是这个单人照,把文竹当成相片里的人了。杜鹃从不讲青松的事,即使讲,也是一笔带过,或者转移话题。无双回来也从不提青松跟柏松的事,逗着弟弟,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似乎那是个地雷,没人愿意去踩。
大多是杜鹃带着闻声去姑姑那边看三位老人,三位老人很少光顾海棠苑。陆云跟霍文知道杜姐肯定有故事,但从不深问。
陆云知趣的很,早早地溜回自己房间去了。
文竹抱着闻声亲了又亲,自己的骨肉如何不亲,如果娘知道自己多一个孙子,会有多高兴呢?可是娘除了董梅谁也容不下的,文竹的镜边滑过一丝愧疚:是自己越走越远,还是自己解放了人性?
闻声也是争气,不哭不闹,一会儿也睡着了。
四目相对,无语相拥,激情相吻,烈火碰干柴,几番云雨才灭?
有诗为证:“久旱喜遇甘霖雨,娇月羞穿层层云。一夜风流无人知,深闺不复求达人。”
杜鹃躺在文竹的怀里,倾诉着一年的时光。讲到悲伤时,如哭如泣心欲绝;讲到喜悦时,忽如一夜春风来;讲到高昂时,冲锋陷阵敌百万;讲到着急时,两眉紧锁似秋水;讲到失败时,面如死灰无生还;讲到成功时,满城尽带黄金甲。
文竹跟着她忽高忽低,忽喜忽忧,仿佛把她的一年酸甜苦辣重新经历了一遍。
一个人被逼上绝境,会迸发出无尽的能量,创造不可企及的高度,让别人由衷地仰望。
短短一年时间内,杜鹃从创伤中跳出,成功开办两家企业,还生了一个娃。文竹怀疑身边的小女人还是不是杜鹃?小小的体躯内隐藏如此爆炸的能量。
“哥,你来风云市何干?”杜鹃抚摸着文竹的胸膛问道。
文竹听了杜鹃关于霍文的阐述,便隐了中天工具的事。
“来找个人?”
“不是找到了吗?”
“还要找一个。”
杜鹃知道文竹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寻亲?”文竹收了色心,正言道:“替我们老大寻情?”
文竹便把寻找方菲的事告诉了杜鹃,叫她日后留意。顺便告知了她,上午去了无数杜鹃店寻她的故事,谁知杜鹃听了后,满脸泪花又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