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震得地面也似在微微颤抖,叶萧恍若未觉,给焦沟露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缓缓地起身回头。
一颗硕大的光秃秃的脑袋,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破烂的僧袍根本遮不住他浑身的肌肉虬张,身材壮硕,比起萧鹰还要高上一头,怒目金刚样的散发着无比的威严,站在他的面前,叶萧瘦弱的身体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和尚也生孩子?!”在这慑人心魄的威势下,叶萧竟然好整以暇地分心他顾,看了一眼躺在这和尚身后,大概几丈远的龙晓飞,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是你伤了我儿?!”就仿佛听到了叶萧心中的疑问,这和尚在叶萧面前丈许停了下来,竟然没有动手,而是大口一张,洪钟样地闷声问道。
“那又如何?”戏谑的表情一闪而过,叶萧面色一冷,双掌已漆黑如墨:“他伤了我的朋友!”
那和尚面色一沉,他心中本就怒不可遏,只是方才听手下所言,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少年,竟然好像就是传说中的修行者,因此才耐着性子多说了一句,对他而言,这已经是难得可贵,却不料这少年竟然比他还狂!
“叶公子不要!龙帮主息怒!”眼看大战一触即发,焦沟的眼眶瞬间一红,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两大高手的对峙中插起话来,只是听他的语气,好像并不看好叶萧。
“我与龙公子的恩怨不值一提,龙帮主勿怒!”焦沟惶惶地向那位和尚帮主施了一礼,然后拽起了叶萧的袖子,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哼!”和尚闻言,冷哼一声并不答话,修行者深不可测,他虽狂妄,也不愿意惹上这样的对手,龙晓飞的伤情他已察看过了,腿骨虽然粉碎,但也不是无药可治,且看看这少年的态度再说。
其时修行者虽不常在凡尘现身,但也偶有被人窥其一斑之时,久而久之,此说便深入人心,传闻一些大的江湖帮会背后,就有修行者在扶持,甚至还有修行者被凡人高手击败陨落的传闻,因此这和尚虽然惊诧,但却并不惧怕。
“阿狗,你不要害怕,今天我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叶萧淡淡地扫了身后的焦沟一眼,他也知道焦沟是出于关切,因此并未责备他的软弱。
“公子!你听我说……”焦沟急道,硬生生将他拉远了一些,附耳细细地说了一番。
这和尚正是铁拳会帮主龙啸天,龙晓飞则是他的义子,并非亲生。龙啸天也不是什么张二八经的和尚,自小好武,简直到了痴狂的境界,听说年轻时为了追寻武道,曾不惜冒险只身横渡沧之海,只因传闻在海那边有一座千年古刹,里面放置着人类武学的所有精华。
这一去就是二十余年,再回来时已近不惑,但此后龙啸天的容颜再未变过,始终都是三十余岁的样子,而汉国武林则多了一位疯疯癫癫的“狂和尚”,铁拳之下,难有十合之敌,与当时横行无忌的“毒道人”一起,号称“狂僧毒道”。
三十年前,“狂僧毒道”曾在云麓山脉的最高峰——平天崖有一场大战,最终结果不得而知,但“毒道人”从此不知所踪,仅余“狂和尚”傲笑江湖,在创立铁拳会的十年后销声匿迹,传闻是闭死关冲击先天之境,十余年来生死不知,直到现在,江湖中人听闻“狂和尚”之名,依然胆寒不已。
“狂僧毒道?先天境界?”听罢焦沟所言,叶萧心中不由微微一动,地下密室中的枯骨就自称“毒道人”,他留下的剧毒可是连神通广大的怪鸟也不敢轻视,而叶萧为此更是险些送掉一条小命,如此看来,这位和他齐名的“狂和尚”也不会简单到哪去。
俗世间的先天高手叶萧还从未遇过,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日尚短,除了苍月门中的修行者,武功最高的当属萧鹰,在不动用法术的情况下,叶萧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而据萧鹰所言,他的武功距离先天尚早。
“如此看来,这个龙帮主倒也不可小视啊!”盘算良久,叶萧终于开始正视起眼前的对手,虽然他的修为已经有所增长,也有了几道杀手锏防身,但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即使自身无忧,想护得住焦沟可就不一定了。
尽管如此,叶萧也绝不会轻易放弃,焦沟是他的朋友,而且是救过他的朋友,他一定要在回山之前,为焦沟所受的折磨讨个公道,龙晓飞的另一条腿,今天必须得断在这儿!
“龙帮主……”轻轻但坚定地推开了焦沟,叶萧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直视着威猛无匹的龙啸天:“传闻你已晋升先天,也算得上是半个修行中人,既然如此,龙晓飞的命我可以不要,但他打断了我朋友的两条腿,今天就一并还了吧!”
一并还了吧!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透着叶萧强大无匹的信心和决绝,我的朋友,任谁也不可轻侮,给你面子可以,代价必须得付!
龙啸天的瞳孔蓦然收缩,破烂的僧袍无风自动,眼神就如钢针一般狠狠地刺向叶萧:“就为你身后的那条杂鱼?”
“是朋友。”叶萧面无表情,双目之间好像没有一丝火气,但拳头已慢慢攥了起来。
“小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龙啸天不改轻蔑的口气,像他这样的武学高手,心志之坚,那是常人不可想象的,一旦动摇了心志,也就离失败不远了:“要为一条杂鱼与我作对?”
“是朋友!”忽然间,叶萧舌绽春雷,单足点地,箭矢般向前蹿出,拳如奔雷,势不可挡!
法术虽好,一来需要将近两息的施法时间,二来叶萧也施不出几次,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能轻易动用这个杀手锏。
“来得好!”
看到叶萧其势如虎,龙啸天不怒反喜,展露了十足的狂僧本色,大吼一声,双脚一错,青石地面寸寸龟裂,石屑横飞,醋钵大的拳头青筋毕露,刚猛无匹,竟似要以硬碰硬,以拳破拳!
这两人乍一动手,声势就如此惊人,让一旁的铁拳会众尽皆面露惊惶,手中的火把一阵乱晃,被他们带起的劲风吹得摇摆不定,一时间竟似连天地也失了颜色黯淡下来,仓皇间只顾自己后退,将行动不便的龙晓飞孤零零留在了原处。
叶萧的单拳漆黑如墨,光线一暗,顿时只剩一道淡淡的残影,他与龙啸天的距离不过丈许,双拳对击,不足一息便要触及,就在叶萧心中暗喜之际,龙啸天的鼻息间已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骤然察觉不对,便生生止住去势,胸膛一侧,向后倒翻而出。
“如此诡异的剧毒?!”立身丈远的龙啸天,目睹叶萧的拳头又由漆黑转为常色,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了惊诧之色,没有再继续动手:“莫非你见过当年的毒道人?”
“见没见过,那又如何?”叶萧闻言,余光一扫不远处的龙晓飞,心中微动,这狂僧之名果然不虚,虽只交手一拳,但也看得出他的反应和身手都是不凡,要想在他面前伤人,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不妨跟他磨一磨好伺机而动。
“到底见没见过?!”龙啸天神色蓦然一厉,竟然喝问起来,看他焦躁不安的样子,叶萧是否见过“毒道人”,分明是件无比重大的事情。
“假如龙帮主愿意让在下……”见此情形,叶萧心中愈发地好奇,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存心是要试试这狂僧的底线:“打断令公子的一条腿,说与你知,又有何妨?”
“好!”让叶萧意想不到的是,龙啸天仅仅犹豫了片刻,便一口答应下来:“只要你真的知道那个毒道人的下落,龙某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
“义父!”躺在一旁的龙晓飞,脱口悲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自小就被龙啸天收留,一直视龙啸天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万万没有料到,这位英雄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交出了他干儿子的一条腿!
“孩儿,此事和我干系甚大,我向你保证,你日后一定无事的!”龙啸天头也不回,就那么面无表情地说道。
龙晓飞心灰若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铁拳会众,虽不敢出声,但也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龙帮主果然豪气过人!”叶萧脱口赞了一句,神色却看不出悲喜,暗地里也对这个狂僧的阴狠果决感到吃惊:“我的确是见过那毒道人。”
“有什么证据?”龙啸天说道。
“这对毒掌还不够么?”叶萧伸出两只漆黑的手掌,反问道。偷袭不成,毒掌的秘密已经暴漏,再隐藏下去也是没什么意思了,不过传言看来有误,这龙啸天不但不癫,心计之深,甚至还远超常人。
“你是毒道人的徒弟?”龙啸天又问了一句。
“在下已经说了这么多,龙帮主若无疑问,是否也该拿出一点诚意了?”若肯顺着他的话一直说下去,那也就不是叶萧了。
“好吧,不过……”语气稍顿,龙啸天缓缓闭上双目,似在考虑叶萧所言的真假,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作出了决定,警告道:“你若施毒手,拼得这次交易不做,我也会替我的孩儿报仇的!”
“呵呵……”叶萧轻笑一声,回头叫道:“阿狗,龙公子是怎么对你的,现在就还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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