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走后,涵双便一个人站在书桌旁,仔细的看着那幅《涵双图》。女子那一行一动,就连思索的神态都映入纸上,一般人只怕是照着人去画也画不出来的,可是那纳兰性德却只是凭着记忆就画了出来,可见他的真心。此刻尔容进了屋中,她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了正在看着画的涵双。涵双轻轻开启了那信的封漆,只见信中赫然写道:
涵双:
为父已经收到了尔容的信,得知那纳兰性德对你颇有好感,借之为梯也,以谋大计。
父书。
合上了那封寥寥几字的信,涵双此刻心中已经颇有涟漪,若不是那深入骨髓的仇恨,她宁愿就此跟着那纳兰性德渡过下半生,而此刻她的父亲已然应允了这种做法。
尔容见此刻的涵双还是犹豫不定,便拉起了涵双的手道“小姐,既然老爷已经同意了,便是就这样去,还能共谋大计,何乐而不为呢?青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儿,当初若不是没有办法老爷是不会让小姐来的。
涵双看着尔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执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尔容道“你便是与他去吧。”
果不其然,未至晚饭时辰,纳兰性德便来到了聚仙楼,只见他匆匆忙忙的走进了涵双的绣房,脸上带着的是激动和幸福的笑意。
涵双打开了房门,便看到了眼前的纳兰性德,那样激动带着期盼的眼神,驻在门口的他两颊带有红晕,似乎是有些羞涩,四目相对,终于纳兰性德开了口道“你是愿意跟我走么?”
涵双看着眼前的这样一个男人,不禁也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一瞬间,涵双只觉得她被一股宏大的力量围住,这种力量中还夹杂着那男人身上特有的一种墨香味儿,良久,男子松开了自己的背弯,乐呵呵的牵起了女子的手进了房中,他兴奋的对尔容道“尔容你还呆着干嘛?还不快帮你家小姐收拾东西么?”
只见尔容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姑爷。”
这一声“姑爷”一出,羞得另外两个人都红了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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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
一行马车匆匆行过了京城的繁华,转过几条羊肠小道,进入了人烟颇少的京城中达官贵人住的地界儿,这条路只要在往前走些,便就是皇城根儿,纳兰性德笑着对刚下了马车的涵双道。
涵双静静的看着那宅子,已经有些花木钻出了围墙的瓦片儿,尔容看了看四周道“姑爷,为什么是后门?”说罢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纳兰性德。
此刻的纳兰性德被尔容一句话问的说不出话来,却见涵双拉过了尔容的手道“不碍事的,这样比较方便的。”说罢当先进入了已经打开的后门。
却说着尚书府即便是后门,也比寻常的大户人家的正门也大了许多,猩红的牌子上镶着蓝色的边,正中式尚书府几个大字,在看这后门的左右两侧还有两尊威武的狮子。涵双走进了后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傍晚的光线成为风景的主角,庭院中的花匠们,各自拥抱着属于自己的一份阳光,步履轻盈地来回奔走,他们身体那被阳光强调的明快线条,赋予了朝阳某种更快乐和生动的形式。他们悟人的说笑,那声音仿佛是雨后的季风,遥远而干爽,却并没有人被这刚入府的陌生人所吸引。只见从那蜿蜒的小道前跑来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小伙子,他走上前道“少爷,吴姑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吧。”
纳兰性德转过身拉住了涵双的手道“你莫要害怕,以后若有些什么大小的事儿,你便找年喜。他是我的书童了,找他就是。
涵双微微点点头,此刻的她从进府到如今依旧没有回过神来,因为她没有想过自己还会走进这便的庭院,几年了啊~她已经想不清了,这些年来她过的日子是一般人都不可想象的,她也曾今痛苦过自己为什么非要走上这条路,她也曾经幻想过若有一日她的大仇已报她又会过怎么样的生活呢?正想着,却见拉着她手的纳兰性德停了下来,正在看着她,男子轻声道“你喜欢这么?”
涵双抬起头,那是一处湖边的两层水榭,匾额上写着飞来谢。
“我以后就住在这儿么?”涵双轻轻的道。
“你若不喜欢这儿,我便找别处与你。”纳兰性德有些着急的道。
涵双举步上前,静静的看着那水榭,水榭门两边的柱子上提着两句诗,上句道“露水覆三千,竹应有心怜”下句道“独来见兰花,雕有千珑心。”涵双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喜欢。”
纳兰性德忙上去拉住了涵双的手道“走进去瞧瞧。”然后指着那飞来谢的后面树丛中蜿蜒盘桓的小道说道“若是想我了,从那走道尽头便是我的住处了。”说罢便要走进那飞来榭,却只听见湖上传来了阵阵的笑声,涵双回头望去,只见一叶小舟轻泛于太液池温暖平静的水面上,船头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子,两个人的脚伸进水里,激起一股持续的白色液花。
对面款款地划来一只船,船上有伞,看衣着是一位年纪少长的女子,她坐在伞下。船头旁有几个健美的娈童在为其吹乐助兴。她穿的是一件纱衣,头发被风轻轻撩起,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荡漾着风情,两船相错时,那年纪少长的女子似乎回过头看了另外穿上的两个女子,她做作地甩过一个眼神,一丝笑意挂在嘴角,仿佛美仅仅是她买断的专利。 另外穿上的两个女子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甚至连船夫都放慢了划桨的速度。
涵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用疑问的眼神询问纳兰性德,只见纳兰性德无措的笑了笑,身边的年喜低下头上前一步道“刚才那位是我们府中的二福晋和两位小姐。”
“日后自有机会见面的,至于我的那两位妹妹性格是极好的,可以相处一番。”说罢领着涵双进了那飞来榭。
这飞来榭中布置的甚是精致,不管是摆设或者是品玩的物件都可以算的上是精品,涵双对纳兰性德道“我们住在这儿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纳兰性德看着涵双略带笑意道“无碍的,这飞来榭是一处别院了,平常无人来的,我见这儿景色尚好,便派人布置了一番。”说罢用手指了指二楼道“这二楼的房间便是闺房了,从那儿可以看到整个后园的景致,我见你在那聚仙楼里的布置还特意给你寻了把古琴来,你若闲来无事便可以抚琴作乐。”
“谢谢你了,这样的费心。”涵双依旧是淡淡的说道。
纳兰性德见涵双兴致不是甚高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涵双望着窗外的风景道“你便是先回去歇着吧,这一天下来,我也乏了。”
“那你先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纳兰性德有些无奈的说道。
纳兰性德走后,尔容摆弄着那些个玩物件儿道“小姐,莫不是想起了在府中的生活了?这儿跟小姐在府中住的还真是像呢。”
涵双瞥了尔容一眼道“这宅子是前朝留下来的,原本是一位将军的府宅,我只是惊叹原本粗豪的将军府中却能有这样别致的屋宅。”
“一般习武之人都爱这般。越是官大的越喜欢搞些什么花儿景儿的,可是真的弄了出来,欣赏的又有几人呢。”尔容小声嘀咕道。
“一池春水,池中养花,碧波青莲,莲下有鱼,赤尾银身,嬉戏成趣。于池中泛舟,舟借水势,水就风势,破浪徐行。天气好的时候,雾霭穷尽,能窥见这宅中一隅,缀满青苔的石阶。”涵双说道。
“小姐来过这儿?”尔容好奇的看着涵双道。
只见此刻的涵双正端着茶盏走上了二楼的闺房。她是从未来过这儿,但是记忆中她曾今听她的额娘说过这座府宅,那时她还小,这座宅子也是一直空着的,直到那个人将这座宅子赏给了纳兰性德的阿玛,这宅子才从新焕发出了生机。宅子如此,又何况是人呢?更何况还是女人?
涵双不禁眯缝起了眼睛,似乎在看着那窗外的景色,可是思绪早就飞出了她的控制,此刻她离他最爱的那个男子是那样的近,近的她只要努力的往远处看就能看见那威武庄严地方的一隅,她多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就只是那样远远的看看他,这些年来她早已经把自己放进了一场阴谋中,她肩负的使命使她喘不过气来,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念他,而此刻的她离他那样的近。她努力的抑制住了自己的眼眶,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
此时的涵双还不知道一个人一旦把自己交给了阴谋,就等于把成败交给了运气那乖张的胃口,没有人能够精细地把握阴谋的走向和脾气。它犹如一头被圈养的猛兽,可以毫不犹豫地咬断一个饲养者的手臂,仅仅因为那条送餐的胳膊没有及时地抽出栅栏,从而被它误认为是在与自己争夺果腹的食粮。一个发动阴谋的人在启动智慧的一刹那,就早已沦为另外一场阴谋最稳妥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