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凉的雨水中浸泡了几个时辰,茯苓才迷迷糊糊有些意识。这些意识就想一些虚无的梦,重重叠叠,零零星星展了开来。
等茯苓再次恢复意识,她已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只身躺在湿漉漉沾满青苔的乱石中,四周空旷寂静,青色的乱石上斑斑血迹,空气中还残留着浓浓的血腥味,若不是欲裂的头痛传来,她怕是恍然以为自己只是梦了一场而已。
风吹来,吹起了她心头的涟漪,她知道,那不是梦,虽然不明原因,但她可以肯定幼年她从古代意外回到二十一世纪,十几年后又从二十一世纪过到古代,她是夏唯心,是无意,也是茯苓,也是皇上御封的孝昌公主。
多重身份,酿成多处悲剧。她百般努力试着爬起来,却败给了跌断了的左腿,只能找些枯枝撕下衣摆将它暂时固定住,靠在乱石中喘息。
那时的噩梦里,她常看到一个小时候的自己在花园里玩花,摘下一朵又一朵的花朵扔在地下踩着玩,身边总有一个年轻的女人陪着她。
花园的周围有一个楼阁,很漂亮,石子路的两旁有很多的花,还有假山,更远的地方有一个开满荷花的池子,上面还有一个小桥,桥头的一块大石上写着卧波桥。
华灯初上,雕梁画栋的院子突然喧嚣起开,很多人很慌乱的跑来跑去,一群黑衣人拿着刀剑乱砍,哭喊声此起彼伏。家眷仆人全被集中到庭院里,一个接一个被屠杀,还有一名孕妇倒下时仍坚强的护着腹中的胎儿,苦苦求黑衣人留情。
而她则在一男一女的保护下上了一辆马车向后山驶去。黑衣人仍是穷追不舍,最好将他们围堵到山崖口,男人为了保护小女孩后背被人砍了一刀,最后三人一同跳下了山崖。
脸色变得苍白,呼吸开始急促,情绪也明显的激动起来了。得人恩惠千年记,她的思绪从那个噩梦的根源,飞到了千年之外的边际,回到了离开前的一天。
那是一个五一假期,连日噩梦传来的烦躁感让她压抑的想要疯狂,她从大学回家散心,借机舒缓心情。
“心儿,你这次回来瘦了很多,是不是学校食堂不好吃?趁着这几天在家,有什么想吃的跟妈妈说。”见她回来,母亲孟涵羽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衣物,放在沙发上,将她的头舒服的放在她怀中靠着休息。
“我没事,谢谢妈。”她(夏唯心、茯苓)减低了些电视的音量,越热闹杂乱的节目越令她觉得烦躁、难受。
“是不是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给妈妈听听。”母亲一脸担心的注视着她,希望从她的脸上读出一些信息。
“妈,为什么很多我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仿佛我的记忆是从上学才开始的。”她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低语。
“傻孩子,人的记忆并不是出生就有的,小时候的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能记起什么呢。对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母亲顺势搂住她,为她的憔悴心疼。她只是心里觉得女儿这次回来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若非要说是哪个地方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
“妈,我是不是你抱养的?”虽然觉得这么问很伤爸妈的心,但是她还是鼓足勇气问了母亲。
“说什么呢,傻孩子,你当然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然我们怎么能对你这么好呢。”母亲拍了拍她的肩头,“早点休息,明天你爸带我们爬千山呢。”
整个晚上,母亲都忧心忡忡坐立难安,见父亲坐在电脑前忙于处理公事就没去打扰。而母亲没注意到自己闪烁其词的话语早已让她生疑。因此,用过晚餐,一个身影从门缝中闪过,僵直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
“老公,女儿今天很奇怪,晚饭后她突然问是不是我们抱养来的。你说,是谁这么多嘴呢?已经搬过两次家了,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虽然心儿大大咧咧的,但女孩子家还是很敏感的,我不想让她觉得她不属于这个家。”母亲收拾好床铺,仍坐立难安,终于吐出心里的疑问。
“你别多想了,也许是女儿大了,有心事了,所以患得患失的。你是过来人,怎么连这都不明白呢。好了,明天还要爬山,你先早点休息吧。”父亲忙着工作,敷衍的接话。一把抓住母亲的双肩,将她推到床边休息。
父母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却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几分。她或许真不是父母亲生的。而这个念头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胸口。
好奇心杀死猫,这份好奇心令她的生活大转变!如果不问不查那些别人不说的秘密,快乐还能不能再继续?
事情一旦有了念头,便不再轻易有转机。
那日,她窝在被窝里的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安眠,脑子里始终思索着是自己的身世之谜,“妈妈今天说话的时候闪烁其词,还迅速的转移话题,她很少这样的,一定有问题。我从来没见过当年妈妈怀孕的照片,爸爸那么疼妈妈怎么可能不拍些照片留作纪念?况且我小时候的照片也没有,我记得妈妈曾说过搬家搬丢了。如果她说的是假话,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想起来了,以前存放杂物的阁楼里有个小匣子,小时候妈妈曾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许动,不知道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记得当时还很好奇,长大了却忘了这件事,不知道搬了那么多次家那只匣子还在不在。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突然,她想起那间存放杂物的阁楼,翻下床,光脚丫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打开灯,昏暗的灯光下,不消多久,她便找到那枚朱红的匣子,它静静的躺在阁楼角落里,被塑料袋套着,只露匣子一角。如此不起眼的摆设,若不是有心去寻找,恐怕每日从它身旁经过说出也未必发现。
掂量了下匣子的重量,她又将匣子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机关,只有一把生锈的小锁,这才将匣子擦干净放在床上,随后盘腿而坐,目不转睛的打量匣子。摸着匣子,她心里百感交集,既有探秘的兴奋感,又有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手中稍稍使劲,盒子已然打开。
她看着手心里的锈屑,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藏在匣子里面的是一个惊人的秘密。屏气凝神了许久,她终于颤巍巍的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粉色的古装,材料丝滑,做工精细,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匣子里。当她展开这件古衣,赫然发现这竟是自己梦中常穿着的那件衣服
啪——她惊吓失神,衣服掉在地上,一张纸也随之飘落出来。
她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纸张,展开一看,纸上那清秀的字迹她异常的熟悉,是母亲的字迹,这一看,让她知道了一个关于自己的惊天秘密。
泛黄的白纸上,大致记载的内容如下:
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孟涵羽)和老公去三亚游山屿湖,没想到游到湖中心时意外的看见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子在水中抱着一块木板沉沉浮浮,老公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很庆幸她没事。刚开始我们以为是小孩子跟着父母前来游湖,结果淘气落水,所以我们救上来她后便着手帮她寻找父母,以免孩子的父母担心。只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始终联系不到小女孩的父母,最糟糕是她失忆了,就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像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战战兢兢的看着周边的人。派出所的同志查了好久也没有查到她的相关信息,她一句话也不说,倘若有人走进便会哇哇大哭。很奇怪她就是不怕我,每次都是死死的拽着我的衣角,让她松手,她便眼泪汪汪的看着我,那种表情让人好想疼惜,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于是,我们同派出所的同志协商,暂时将她留在家里,由他们着手调查小女孩的身世,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出有她照片的寻人启事来寻找她的家人。未果,就这样过去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人与我们联系,我便和老公商量了一下,既然我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育,老天送来这个孩子给我也是缘分,不如就收养了她,当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养,老公同意了。今天去民政局办好收养手续,将见到她的那天定为她的生日,从此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我相信我一定能给这个孩子幸福的。和老公结婚好几年,我们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不幸的是那个孩子还未出世便死了,也注定了我不能再有孩子,我以前常常埋怨上天。如今他将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儿送到我面前,也算待我们不薄了。
老公说,他前些日子拿孩子的衣服做了个化验,今天出结果了,那件粉色的古衣竟然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不管是绣工还是衣服的做工都是极品。我们猜测这孩子的身世不简单。所以将与她身世有关的所有物品悉数收好,也将此信与物留在匣中以作佐证。
一滴滴温热的泪水从茯苓的眼中渗出,绵绵不止,“如果上天眷恋我,让我可以将以往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开始新的生活。又何必在我无力回天时,让我想起这些呢?多了抹力不从心的牵挂,更多了抹愧疚。”
儿行千里母担忧,欠的恩情无以为报,欠的情债更无力偿还。生命不能承受的责任与愧疚,压得她窒息。
思及被人打昏扔下山崖,茯苓的第一反应就是谷天祈,心乱如麻,更加担心无心师太的安危,顾不得腿上的疼痛,纤细的双手攀着石缝向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