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那边阴谋对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边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场腥风血雨正铺天盖地袭来。
是夜,一行人泛舟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水光月光映在水中,一时之间实难分辨哪儿是水哪儿是月,美轮美奂的画舫上挂着数盏白色的孔明灯。
“你没有许愿的事情吗,怎么不写一个灯联?今儿风很足,这灯可以飞很高,愿望很容易实现的。”李老爷指着空中高悬的孔明灯,不解的问。
自那日与娘亲详谈之后,茯苓对他的态度变为了若即若离,再不特意去讨他欢心,甚至有些躲着他,就如此刻她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我本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不知道该在孔明灯上写些什么。”感受到他的逼近,她挪了挪身子,抬起头,明眸流转,苦笑。
李老爷试探的口吻不难听出来,“我从没听你说过你爹娘,能教出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吧。”
茯苓摆弄着角落处的杨木雕架,仿若没听到。
这样的忽视,颇令人难堪,李老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到了极点,讪讪的问:“你的父母让你不齿还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感受到他逼人的目光,茯苓盈盈站起,目光从他脸上浅浅掠过,态度恭谦有礼,“李老爷暗指什么?”
李老爷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比起刚刚的尴尬,此刻她的反诘更让他找不到台阶下。
茯苓莞尔一笑解了围,笑容里几分哀愁几分无奈,“他们是有些不寻常,可我倒希望他们只是平凡人,这样我或许还能感受一丝家的温暖。荣华富贵又怎样,整天活在算计中,不过是困在金笼子里鸟儿罢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明明早已看清楚,偏还要一头扎进死胡同里。
“只要你愿意,便可以远离金笼子,不是吗?”李老爷不再有意刁难,嘴角轻扬,浮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过来随便写个祝福也好。”
人若能自己把握命运,便不会生出这些无端惆怅了。
茯苓端起笔,想了片刻,在洁白的长明灯上写下几行蝇头小字:“愿卿莫有长门忧,琉璃金瓦锁清秋。如烟往事俱忘却,相逢一笑泯恩仇。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净土掩风流。”
点燃灯油,放飞。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在意的,双眸圆睁,望着在风中摇摆不定的孔明灯。愿望,不管承不承认,谁人都有。
“那盏孔明灯做的不好。”将画舫上最清净的一角上演的一切尽收眼底,眼见孔明灯被长风卷入河中,武明德重新取了一盏孔明灯,走到她身边安慰道,“不如你重写一盏。”
“不了,天意如此吧。从今后那个淡泊名利、云淡风轻的茯苓,怕也随着落在水中的孔明灯一起凋落了。”最不想参与搅和是非中的人,总是生生被拖入那翻涌着不见底的暗流。听着四周呼啸而过的风声,茯苓声音哀伤而又清冷。停了停,她收起心神,问,“你写了什么?”
武德指了指飞得略高的那盏孔明灯,笑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位纤细的婢女端来新鲜的瓜果,在武明德的提醒下,茯苓手中伸手去接果盘。正当她准备接下果盘的瞬间,一只匕首直直的刺向站在她身边的李老爷。茯苓只觉背后一股冲力,有人从后面用力将她撞开。没等她回过神来,便是匕首刺进左肩的沉闷声,鲜血顿时浸透衣衫,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直挺挺的向身后倒去。
来不及抱住她,李老爷一阵惊呼,惊惶失措地大叫起来:“刺客,快抓刺客!”
刺客见刺杀失败,刀锋一转,再次向李老爷刺去。武明德离得最近,率先反应过来,正欲出招迎敌,那刺客一跃入水,在夜色的掩饰下,不知所踪。
祸不单行,画舫上几名仆人装扮的小厮惊慌的喊道,“不好了,有人破坏了船底,船要沉水了!”
“老爷,小心!”刘总管也反应过来,连连惊叫,跑上前挡在李老爷面前,“老爷此地不宜久留,为了您的安全,我们还是快些乘小船离开吧。”
“快让开,让我看看茯苓怎么样了。”李老爷脸上不掩焦虑之色,甚是担虑的朝武明德吼,“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歌舞升平的画舫上,一阵骚乱。片刻后,硕大的画舫倾斜着沉入水中,所幸游湖之船颇多,几番救援后,画舫上的所有人等皆有惊无险平安抵达岸边。
此时,一小队二三十人的官兵在刘知府的带领下匆匆赶来,跪倒一片,直呼万岁。
“臣等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见皇上平安无恙,刘知府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请罪。
“皇上,这边刚有刺客,刘总管便立刻带兵赶来了,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呢。”刘总管幽幽提醒。眸子瞥向跪着的刘知府,眼神中飘过一丝幸灾乐祸。
刘知府面色一变,神色忽然警觉了起来,颤声道,“请皇上明鉴,臣对皇上忠心一片,日月可见呐。臣也不知今日之事为何这般巧合,臣今晚才得知皇上已摆驾潞州,收到警告说有刺客要行刺皇上。为保皇上安全,臣特意带了些人埋伏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
“未免有些牵强了吧!刺客想要行刺皇上,竟还会提前通知官府?皇上这次出巡行动隐蔽,你又是如何得知皇上的行踪的?”刘总管不以为然的反驳。
“今晚晚膳前,臣收到一支飞镖,镖上有一布条,上面写明皇上摆驾潞州,会有刺客行刺,所以臣才敢来护驾啊!皇上恕罪啊,臣说的句句属实。”
“那飞镖上的布条呢?刘知府拿出来给皇上瞧上一眼,一切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刘总管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
“这……”刘知府陡然一惊,踌躇不定,脸上冷汗淋淋,双腿一软,改跪姿为匍匐姿势。这布条拿出来布条上的字字指控是死罪,连累皇上遇刺是死罪,不拿欺君之罪也是死罪。
“拿不出布条,我看你还有何话说!”刘总管冷笑。
此时,武明德已找来马车,急速奔来,横冲直撞的冲到他们面前,足下猛蹬,手中缰绳疾扯,却无法控制马匹急冲之势,急急地喊道,“皇上,马车已经备好,小人先将茯苓送去医治。”
“去吧,我们随后就到。”化名李老爷的皇上应允,忽地眸光一沉,如无底深渊,朝着匍匐在地的刘知府冷冷的警告,“民风淳朴的潞州,怎会有人行刺朕,定是你教化不当,刘知府,朕今日警告你,她生你生,她死你亡。”
一场人命关天的闹剧,几家欢乐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