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而安详的睡美人,仿若一朵皎洁的花,开得遗世而独立不染红尘,让人钦慕却不忍攀折。
“忠义侯,这碗汤真的就能令公主苏醒过来吗?”绿萼惴惴不安的问。
谷天祈一边手不停的用勺子顺时针搅和汤药,一边解释道,即是安抚她,也是在安抚自己,“恩,我翻查了许多古籍药书,终于找到这个既不破坏药性,又能驱除烈性的方子。”
一碗汤药一勺勺送进茯苓口中,直到碗见底,贪睡的佳人依旧无一丝转醒的迹象。
“侯爷?”希望落空,绿萼急得眼睛红红的,连声音都变了调,尖声叫道。
“稍安勿躁,药性没有这么快,再等等。”谷天祈竭力控制心里的焦躁,安定的说。
终于,一个眨眼的功夫,床上的人儿发出轻微的嘤咛声,苏醒的指令从手指开始,一点点的遍及全身。
“公主,你终于肯醒过来了!”在她眼睛睁开的瞬间,绿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开心,呜咽的哭出声来。
此时,谷天祈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眼神复杂,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唇角轻扬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
就算是盲人也能感觉出来他那灼灼的目光,加之响起这些日子他在自己耳边说得那些肉麻情话,茯苓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开口多了几分不自然,故意忽略他转向绿萼嗔怪道,“我刚醒过来你就哭哭啼啼,是不是不欢迎我啊!”
绿萼连连摆手,深怕她误解了似地,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公主醒过来了,奴婢流泪是开心的!”
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茯苓嫣然笑道,“傻丫头,我虽然昏迷,但你们在我床前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忆深刻,你的心思我怎么不懂?”
闻言,谷天祈的脸上也多了抹不明的潮红,按怪心中郁结无法排解时日日对她倾诉而泄露心声,尴尬的说,“绿萼,这里暂时有我照顾就好,公主刚刚苏醒,你快去准备些粥给她暖暖胃,一定要清淡些的。”
绿萼转头见他欲言又止,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会心一笑,俯在茯苓的耳畔低语几句后快步闪了出去。
“我…我在你床前说过的话你都听到了?”谷天祈又尴尬又期待的问。
茯苓羞涩的低下头,慢吞吞的装傻道,“恩,多少听到了些。”
谷天祈目光灼灼,急切的问,“既然你都听到了,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这…”支吾不知如何作答,茯苓不禁在心里暗骂他的不解风情,她不过是想听你再说一遍,他倒好,直接又扔了回来。
“不必为难,我给你时间。”谷天祈有些受伤,背过身去,喃喃的说。
见他转身就要离开,茯苓心里委屈极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眼泪缓缓地流下来,一边哭一边小声数落,“谷天祈你就是个大笨蛋,人家不过是想听你再说一遍那些话,你偏不说!”
“你呀,病才刚好就这么不要命的赤脚站在地上,若是再受些风寒可怎么办?你明知道我笨,还总爱对我使性子、耍小心眼。想听,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谷天祈意外得知她的心思,又气又喜,教训了一番后,抱起她就往床榻走去。将她放到床上,他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温柔的表白,“苓儿,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这辈子我都会在你身边守护你,不离不弃。”
舒服的赖在他的胸口,茯苓不合时宜的打断他,“我想听的不止这些!”
“那还有什么?”谷天祈被她问得很是茫然。
“比如说,你…爱不爱我?”茯苓从牙齿里不好意思的挤出这句话,语速快到几乎分辨不清。
“我…”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表露感情的人,如此摊开的说这么隐私的话题,谷天祈觉得很难为情,但看到她越来越不开心的脸色后,咬了咬牙,小声的说,“我爱你。”
听到满意的答案,茯苓皱起的眉结终于打开,露出欣慰的笑容,得了便宜卖乖的说了句,“这才差不多。”
谷天祈的话温热的吐息吐在她白皙的颈上,一本正经的问,“苓儿,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无缘无故为何会中西域剧毒七色海棠?”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意外吧。”茯苓不愿他深究此事,假装不在意的塞唐了句。
“苓儿,你撒谎!那日我从潞州刚回来就接到你陷入昏迷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内疚没有保护好你?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翻查了许多医术,才发现你昏迷是因为中了七色海棠之毒。经我多方打探,事情多少有了点眉目!据派出去打探的探子回报,七色海棠是由一位林姓男子以高价购得。后来,绿萼悄悄告诉我,当日你中天麻散之毒是因为食用了一盘被下了毒的绿豆糕,而这碟绿豆糕林少顷曾打开过。虽然证据不足,但从那时起,我便怀疑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你究竟为何要包庇他?”谷天祈戳穿她话里的漏洞,扣住了她的双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茯苓只得幽幽一声叹息,似真似假的解释道,“我并没有包庇他,只是那林状元是惠妃娘娘的亲信,皇上对他也十分赏识,少年得志自然心高气傲。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不想打草惊蛇,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状元?早就改口叫四方侯了。你昏迷不久,人家便成了惠妃与宰相李林甫的党羽,耳听八面眼观四方了。而且,不久他便要成为皇上的乘龙快婿,与万春公主喜结连理了。”谷天祈鄙夷的说了一通,接着分析道,“苓儿,有些人你纵容他,他不仅不会感激,反而会变本加厉,我不想看到你再受伤害。对付这种人,虽不能用强,却也不可示弱。”
“林少顷他不是要为林夫人守孝三年吗,怎会这么快迎娶万春公主?”茯苓双眼忽然圆睁,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谷天祈冷哼一声,恍然一笑作答,“不日前他上奏皇上,若要为母守孝三年,便要万春公主虚待三载,这样对万春公主不公。对公主不公,便是对皇家不公,对皇上不忠。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自古忠孝难两全,他愿忍受天下人唾骂为先母守孝一年表孝义,一年期满,迎娶万春公主入府。”
茯苓仍旧不敢相信,讷讷的问,“怎么会这样?”
“权势滔天,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前朝有宰相李林甫帮他婉言颂赞,后宫有惠妃吹枕头风,皇上不止没为此处罚林少顷,还对他赞誉有加,准了他的奏折。反而是太子因弹劾林少顷伪忠愚孝,跟皇上弄得很不愉快。如今朝堂被李林甫把持着乌烟瘴气,朝廷内外快成了惠妃的天下了!”谷天祈忧心的说,“苓儿,若真的是林少顷对你不利,咱们一定不可以这样坐以待毙,要及早想对策了,否则,会吃大亏的。”
“朝中大势果真不可逆转吗?”无助的感觉袭上心头,茯苓颓然倚在床头,喃喃自语。
“别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谷天祈以为她在担心自身处境,连忙出言安慰。
“我知道!”茯苓抱紧了他,闭上了双目,不让眼中的酸涩涌出来半分。
烟花飞到半空砰然炸开,夜空由最绚烂的景色点缀已亮如白昼。繁华与奢靡永远是一体的,沐浴着靡靡之音,觥筹交错的夜宴开始了。
“父皇,今日恰逢家宴盛会,儿臣有一件喜事要告诉大家。”万春公主起身祝酒,朗声道。
唐玄宗好奇的问,“万春,你有什么喜事要跟我们大家分享,说来听听?”
“听说靖远侯从西域回来了,还带回了救助孝昌姐姐的良药,儿臣相信姐姐的身体不久便能好转。”万春公主大大方方的进言。
“靖远侯回来了?怎么他也不参加宴席?”最先反应过来的林少顷情绪异常激动,眼神里掺杂着一丝狠意。
万春公主瞄了他一眼,话中带刺的揶揄道,“靖远侯带着良药回宫,又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宫中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四方侯耳听八方别告诉我你没听到。”
“臣最近专心协助惠妃娘娘置办家宴之事,对其他事确实有些疏忽。”林少顷稳了稳激动的情绪,为自己寻得一个好的托词。
“也是,惠妃娘娘交代的差事自然比任何事都重要的多。”万春公主意味深长的回了句。
林少顷被逼得面红耳赤,佯装醉意的陪笑道,“皇上,微臣有些醉意,不知怎的惹恼了万春公主。请皇上恩准微臣到外面吹吹风醒醒酒。”
唐玄宗哈哈大笑,“去吧,你们这对小冤家,年轻气盛,斗斗气是常有的事情。来,为了孝昌公主早日康复,大家共饮一杯!”
变奏曲已起了前奏,暴风雨来临最后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