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否是太子气数将尽,朝堂上肃清朝政的政策刚刚下达,翌日朝堂上便爆出太子偷换五十万担粮食,抬高物价趁机谋取暴利。
下朝后,唐玄宗黑着脸宣太子、鄂王、光王到御书房。他本就对太子的行为多有不满,如今偷换粮食的事情被爆出来,心里的不满就更一发不可收拾。
三人交换眼色,均是一副担心忧虑的样子,心里一阵发紧,都晓得在劫难逃。
庄严肃穆的御书房内,唐玄宗大为震怒,目光从屋中所有人脸上扫过,从桌上的拿起镇尺狠狠摔向太子李瑛。李瑛垂首而立居然躲也不躲,任由镇尺砸在面上,额头顿时青了一片。
“身为太子,理应遵纪守法胸怀天下,你竟然知法犯法,以次充好偷换赈灾粮食,太让朕失望,朕以后怎么放心将大唐江山交到你的手上?”唐玄宗脸色越发的阴鸷,声音提高了八度。
证据确凿,强大的压迫感逼得李瑛不敢抬头,紧绷的脸上露出无以名状的哀戚,期期艾艾的说,“儿臣鲁莽愚钝,有负父皇教诲,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将功补过。”
唐玄宗对他的忏悔置若罔闻,话里蕴藏着雷厉风行的独断,“朕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多吗?不知悔改,你是无可救药了。倘若朕再姑息你,只怕要对不起大唐百姓了。朕会立即起草一份文书,罢黜太子。”
“父皇,儿臣真的知错了,求父皇法外开恩。”唐玄宗绝情的话无疑是重重的打击着李瑛,抹杀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他的眼里有了一种凄惶的神色,声音带着无比的惊慌,不停地磕着头。
闻言,鄂王、光王没有丝毫犹豫便双双跪下出言求情,“父皇,罢黜太子之事关乎大唐江山安稳,请父皇三思。淑妃娘娘尸骨未寒,父皇您真忍心看到她死不瞑目吗?求您看在丽妃娘娘同淑妃娘娘的面上,饶恕太子这一次吧。”
“你们三个一丘之貉,没一个有出息的,还有脸同朕提淑妃与丽妃!朕不处罚你们两个,并不代表你们没有做错。朕心意已决,谁再胆敢求情,一视同仁严惩不贷。”唐玄宗望着下跪的三人冷哼了一声,断然拒绝,不容侵犯的天生威严,冷冷的一句话足以定人生死。
感觉到陡然如山的杀气,鄂王、光王两人的眸光一沉,识趣的闭上了嘴。
“求父皇饶恕儿臣!求父皇饶恕儿臣!”李瑛目中有痛苦有恐惧,跪着移动到唐玄宗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声嘶力竭的求饶。
唐玄宗毫不心软,一脚将抱着他推的李瑛踢翻在地,那一脚正好踢到李瑛的心窝。李瑛顿时脸色苍白抽搐起来,鄂王、光王两人连忙上前查看,将他在地上放平。挪动之间,一只精致的护膝从李瑛身上掉了出来,李瑛顾不得身子不适,趴着将地上的护膝捡起来。
唐玄宗从李瑛的手中接过护膝,紧紧地握在手中,精致的护膝上用金线绣着“长命百岁,平安幸福”八个大字,护膝一角竟然还有淡淡血迹。睹物思人,唐玄宗想起刚刚逝去的淑妃,手背上青筋爆突,震怒渐渐退去转为无限哀戚。
“这对护膝是淑仪娘娘仙去前缝制的,听宫女们说她为了赶制护膝吐了好几口血,儿臣愧对父皇教诲,也辜负了淑仪娘娘的殷切期望,儿臣罪该万死呐!”李瑛说着泪如泉涌,悔恨的捶着地,声声断肠。
唉——唐玄宗沉重的叹了一声,冲着那熟悉的护膝,他无法真正做到绝情。
空气在这一刻沉寂,屋子里鸦雀无声,久久都没有声音回响。
“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太子既已知错,粮食之事朕就不追究了。限你们半月之内送往雪灾地区,将功补过。”唐玄宗看向李瑛,忽地涌起一股无奈,他幼年丧母,自己常年忙于政事对他疏于照顾,不由悲从中来,养不教父之过,于心不忍起来。
李瑛身子一抖,眼神充盈着泪水不敢置信,定了定神后发自肺腑的说,“谢谢父皇开恩,儿臣今后一定不会不辜负您的期望。”
唐玄宗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分,将护膝交到太子手上,疲惫的对他们扬了扬手,“出去吧,好好辅佐太子,你们三人以后好自为之。”
“是,儿臣告退!”三人惊魂未定的跪别。
迈出阎罗殿一般的御书房,三人心中的恐惧暂退,掏出锦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才长出一口气。真险,若不是那方小小的护膝,恐怕风光无限将更为过去。
几家欢乐几家愁,太子前脚安然踏出御书房,便有一个身影快步闪进夜华宫。随即传来几声压抑着的怒斥。
“证据确凿也能让他逃脱,驸马,你是怎么同本宫承诺的?”听完小太监的探得的消息,武惠妃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雕花梨木桌上,目光灼灼的望着杨洄震怒的问。
咸宜公主并不介意被呵斥,轻笑着起身为杨洄开脱,“母妃,这事怨不得驸马。淑妃刚刚殡天,父皇不忍处罚太子也是人之常情。这种爱屋及乌之情,用一次尚可,多几次父皇必定会厌烦,女儿就不信他们会一直这么好运气。”
“咸宜说得对,只是这么好搬到太子的机会白白浪费,着实让人痛惜。”见她分析的有几分道理,武惠妃恢复了先前的清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违心的说。
逼人的气场瞬间散去,杨洄身子轻松了些,斟酌着安慰道,“母妃不必担心,太子与儿臣近来交好,只要没打草惊蛇,抓他一两处小辫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你就好好盯着太子,事成之后,本宫绝不会亏待你们。对了,最近庆王、荣王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武惠妃摆弄着手指上的丹寇,漫不经心的问。
“前几日庆王、荣王因长安城的名妓打架,儿臣本想将此事闹大,让传言自然而然的飘到皇上耳朵里。不料赶上两位公主中毒,震惊了整座京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新谈资。父皇与母妃的心思也全放在太华妹妹身上,此事便被巧妙地掩盖了下去。后来,两位王爷冰释前嫌,兄弟恭敬有礼,这事情便不了了之。如今,两位王爷对儿臣起了疑心,已经不再来往,再探那边的消息难上加难了。”杨洄直截了当的回答。
咸宜公主淡淡一笑转移话题,故弄玄虚的说,“母妃,提起太华妹妹,咸宜倒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武惠妃扬眉,好奇的问。
咸宜公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真的?”武惠妃眼里满是宠溺与惊喜,难以确信的问。
“昨日我去探望太华,她亲口说的。红鸾星动,错不了的。”咸宜公主十分肯定的说。
“母妃疏忽了,总以为太华还小,没想到太华也是大姑娘有自己的心事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武惠妃的眼眸流光一转,舒心的笑了。
咸宜公主夫妇在夜华宫又盘桓半个时辰,母女间知无不言,一片祥和。最后,在武惠妃的再三叮咛下回了公主府。
日上三竿,茯苓才悠悠转醒,生病就是好,可以借养病为借口每日不必每晨昏定省。宿醉醒来头疼欲裂,她闻着身上浓重的酒味皱着眉头问,“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已经巳时了,公主。绿萼姐姐去内务府领月银,临走前吩咐奴婢为公主准备好了洗澡水。公主要不要洗个澡?”小宫女小心翼翼的建议。
茯苓点点头,小宫女转身准备走,被她叫住,迟疑的问,“今日有什么人来过没?”
“回禀公主,靖远侯来过,听说公主还在休息便去了大殿里饮茶静待。”小宫女诧异地转过头,恭恭敬敬的回答。
确定他果真不再来了,茯苓心里竟然涌起浓重的失望。难道是昨日的酒醉还未醒吗?她冷漠的脸上中透出一分讥讽,明明不愿与他再有牵连,为何还对他的行踪如此上心?她甩了甩头,毅然决然的随着小宫女沐浴更衣。
洗完澡,她坐在镜前,等候小宫女帮她梳理头发,突然她看到桌边摆放着一碟精致的甜品。有的被雕刻成含苞待放的荷花,有的像一株盛开的白玉兰,更好玩的是一个类似于她的水果雕像。
“很有新意,这东西是谁做的?”茯苓捻起水果雕像,心情大好。
小宫女为她挽了一个温婉的发型,慢条斯理的答道,“公主洗澡的时候,忠义侯送来的。”
“他人呢?”茯苓按下心中的悸动,颤声问。
“走了,忠义侯说公主已然康复,便应该遵守当日的约定。今日本该是靖远侯陪伴公主,所以他送完东西就走了。”小宫女不知她的弯弯心思,柔柔的回答。
穿戴整齐,茯苓对着铜镜照了照,那张脸依旧那么苍白。她转身穿过走廊,来到大殿。章渊清站在明媚的太阳下,身影颀长清晰,正在安静的作画。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双唇微抿,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堪比掷果潘安。一地的油纸伞,宛如一片花海,茯苓简直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满院子的油纸伞,由衷地赞叹,“画的真好。”
章渊清连忙起身让座,“公主身子刚有起色,别累着快坐下。那日见公主对我所执的油纸伞很感兴趣,便在公主病中收集了许多民间伞画。公主看看,喜欢哪个?”
“难为你这般上心,也许我不值得你这样的对待。”茯苓为他的过度上心隐忧,深怕一不小心伤了他的心,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章渊清对她的反应一目了然,丝毫没有以后的事情担忧,犹如谈论天气般的自然,“公主是谜一样的女子,遇到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妙的事情,是你让我觉得她还有心跳的感觉。只要是公主喜欢的,渊清必定想方设法找来。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公主不必有压力,就算公主无力回报,也请安心的接受。”
“好漂亮的油纸伞,像花海一样,你能不能教我如何画?”听他说得如此诚挚,茯苓脸上的表情松弛了许多,语气间多了份随意。
章渊清会意一笑,“当然好了。”
“首先声明,我很笨,你不许笑话我啊!”
“我还怕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呢。”
轻松,这一天是茯苓自从穿越后所感觉到的从未有过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