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组成积雪的冰花在茫茫晴空下此起彼伏地泛出光亮。
望着眼前沿河道路的更远处，和平常一样的瑟维斯抽出口袋中的右手，把外套上的拉链向下划了些。
在独自走过必要的路程后，最初醒来时的寒意已经消失了。
这一点正是他所期望的，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不想在日常的生活中只会依靠异能。
步伐延伸，脚下被踩陷的雪层不断变动着音调，随着路程的前进发出了吱嘎的响声。
（再稍微活动一下吧。）
他耸了耸肩，把手放回了外套的口袋中。
视线的一侧，筑起的河堤由三层阶梯状石质结构组成，逐层下降，透过覆盖的雪块，隐约可以看到其间枯萎扭曲的枝叶。
另外在隔出较长距离的位置，相应也设置了通往上层的步行台阶。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一切残破都覆上了纯净的颜色。
呼出了一口白雾，若有所思的瑟维斯低下头，在邻近身前的位置展开了地图面板。
上面有几处标识正自动变化着，看上去不需要他进行手动操作。
（应该差不多。）
（再过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对了，这上面应该能看到加登吧。）
突然想到了什么，瑟维斯再次抽出放回的右手，在眼前悬浮的界面中尝试着点击了几次。
带有标记的地图继续变化，如他所想，这确实是可行的，不过按照目前的距离和路线上来考虑，他们还不会相遇。
——
波浪触及河岸的声音唤回了瑟维斯的思考。
他在关闭视窗的同时抬起头，望向了河面上的远方。
有一座由特殊材质建造的大桥重连了分离的两岸，大概是临时替代的原因，细节的构造并没有十分精细，从施工框架间的橙黑色警戒标识也可以看得出来。
（……真快啊。）
他观察的目光落下，扫向了远处河岸的外围。
就在那边的位置，似乎多了一些与环境相比不算显眼的其他东西。
感到疑惑的瑟维斯凝起了视线。
并非是他的错觉，在不远处的栏杆边，有一位陌生的少女留下了身影。
对方穿着一件拉起兜帽，灰白色系的雪地伪装大衣，正无声地靠扶着身前清开雪层的围栏。
吹过四周的雪风卷高了她服装的下摆，能从低处大致看到布有少量相似迷彩的附绒军用短靴，以及白色的保暖袜。
（那种衣服……好像不是普通人……）
即使外套与观察的角度隐藏了对方的大部分穿着，瑟维斯依然如此猜测。
于是默默沉思了一会，他抱着询问的想法，放缓步伐走向了对方。
至少会先问到关于出现在巡逻区中的这点。
两人相隔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这样由远及近的雪声很快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带着一部分想要观察的迟疑，她将搭在围栏上的一只手收回，转身看向了走来的瑟维斯。
（果然，是特制的作战服装吗……）
雪地外套留出的空间中，瑟维斯的视线从对方的短裤一路扫过布有少许护甲的分层上衣，最后停在了兜帽下的脸庞。
和卡米拉的年龄相近，可能还要大上一些。
让人关注的一点，她淡蓝色的长发中，夹杂着成缕的纯白发丝。
“请问……”
“抱歉，您是负责这片区域的逆能者吗？”
还未等走近的瑟维斯说出完整的话语，眼前拉下兜帽的少女略带歉意地笑着，转而问向了他。
“呃，是。”
“打扰到您了吧。”
“啊，这个倒没有……”
勉强回应着笑容，瑟维斯的目光逐渐降低，偶然落在了对方上衣的胸口处。
特殊的布料间，有一处相衬于周围轻甲的标志，那不同于习以为常的绿都徽标与灰烬的火焰纹，更像是某种神秘的构造。
有一种类似迷雾的感觉。
察觉到了瑟维斯的目光，暂时收起笑容的少女也低头瞥了一眼，随后恍然大悟。
“您好，我是[隐城]联合支援团的临时成员，名叫伽希娅?弗莉达。”
这份简短的自我介绍，让瑟维斯回忆起了那枚标志的来历。
的确是曾经的护送任务中，在隐城所看到的，但是有关支援团这样的名词，他从未听过，也不了解其中的等级构成。
“……你好，我叫瑟维斯?鲁珀特，是绿都第二中级小队的逆能者，初次见面。”
“是中级小队吗？”
“……？”
对方的侧重点引起了他的疑惑。
“您是A级逆能者吧？”
“对。”
“嗯，恕我冒昧了。”
不明意义的回答结束了话题，虽然瑟维斯还有着不理解的疑问，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有些无从提起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立刻从这里离开。”
“啊……没事的，我只是看一下附近的情况，只要没有黯灵或者随便闯入的普通人就好了，其他没什么关系。”
“是吗？”
“嗯。”
瑟维斯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没能及时说出的话。
“说实话不用刻意加敬称，听起来挺奇怪的……”
“……谢谢，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看到青年的态度，想到什么的伽希娅微笑着道了谢，在得到确认的回应后，她重新转过身，又一次地看向了河流的对岸。
“嗯……”
或许是所属不同带来的差异性，两人的对话内容始终有些生硬。
（……还是继续走吧。）
注视了一会对方的背影，起步的瑟维斯离开了河栏边。
2
“哈呜……”
灯光之下，轻缓的声音散去。
位于钢铁平台的一隅，坐在地下装配区的调整台前的琳掩过哈欠，抬手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蔓延的疲劳感稍微恢复了些。
她用收回的手抹去了眼边挤出的泪，接着把模糊中逐渐清晰的视线放向了宽广远处的暗色设施。
几台尚未完成修复的无人战机还停留在那边，正由全自动的机械处理着。
（还差好多啊……）
（不知道这个速度中午之前能不能做完。）
放松地沉思了片刻，琳将目光移回了眼前。
在她面前停留的窗口中显示着单调的解析结构与繁杂的字节，那是处于械装调整位中的外甲数据。
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按照实战留下的参考，这架原型机体上需要调试更改的地方还有很多，尤其是武器与机动。
然而可以作为搭档和助手的埃利诺不在，她独自处理起这样大量的数据难免会有些缓慢。
即使是这样，她也一点都不想在完善设计图之前就敷衍地将数据移交给厄休拉所在的分部[忘川]。
（如果有可以代理这方面的东西就好了……）
轻叹的琳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工作，然后从研究服的口袋中拿出了那台经常会用到的全息平板。
睡眠的设备被唤醒，浮显在轻薄透明的玻璃上的，是与灰烬常用系统截然不同的界面。
在确认四下无人后，专注起精神的琳滑动着手指，将面板上的系统转为了更加复杂的另一面。
（反正一时半会做不完，先随便找找看好了。）
随意点击了几次，她对着扩展的分页熟练地操作起了虚拟按键。
紧接显出的画面里，大部分都是排列的文字或字符，只有偶尔的跳转，才会有混入的图像与音频出现。
另一边的位置，环境的嘈杂掩盖了嘀嗒的轻音，由于无人的搁置，调整台的系统进入了待机状态。
在她看来平淡短暂的时间内，经过了几番搜寻与查看，她终于找到了符合要求的项目。
一个名为[M-Prototype]的隐藏端口，要求读入口令才能访问。
（奇怪，这好像不是……）
（应该不会吧。）
破解口令对于她来说不是问题，但最令她无法理解的是背后的程序。
（难道是这样……）
在思考中又做了几次操作，敲下按键的琳放低了手中的平板。
些许的等待过后，被分类为音频的通讯视窗展开在了她的面前。
一处从弧形的观察罩中亮起的深蓝光点闪动着，与线路间的淡芒一同破开了附近的黑暗。
[“……”]
[“非法接入点。”]
“等一下！……”
泛红的光芒回到蓝色，盯向了视窗前的少女。
“你是AI吗？”
[“虹膜扫描完成。”]
[“当前绿都所属，一级研究员，琳?塞西尔。”]
[“你的行为已构成三级骇客罪，由于不满足警告条件，接下来将会进行通告与记录。”]
“唔……”
沉寂的气氛里，昏暗中的光点停住了。
这样的结果让原本紧张的琳松了口气。
“可以临时当一下我的助手吗？我这边有一些急需要人帮忙的事……应该没有问题的吧，只要到中午就好了，可以吗？”
[“你应该知道该行为所需要承担的后果。”]
静默地停留了一会，略微移动的光点扫向了试探询问的少女。
“一部分也行，真的拜托了。”
[“在你获得合法权限前，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嗯……”
感到困扰的琳低了低目光。
无机质的合成音中，她只听出了冰冷的拒绝，如同那处包裹着湛蓝的冷意，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留下妥协的选项。
“那如果……你帮了我的忙，等我有空的时候带你出去看看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又一次的尝试，这次她想出了特别的方案。
[“我不理解你的语意。”]
“就是……你应该没有看过外面的样子吧。”
[“你最好不要这样认为。”]
“要好好看过才算看过嘛……”
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琳缺乏底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而不远处注视她的光芒间断着，更加紧凑地凝聚到了一点。
[“未知逻辑。”]
[“你的动机似乎不在我的解析范畴内，你想得到的是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帮我一点忙……因为怕你不愿意，所以才……”
喃喃的话音渐落，这样在无声的视线中等待了许久，终于，近乎凝固的光点扩散开来，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请提供协助中包含的相关信息。”]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琳在惊讶里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间她忘记了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稍显迟滞地呆看着视窗中设备的图像。
“真的吗，你答应了？”
[“准确来说，这是只对未知样本进行的，必要的观察与信息收集，此时将不再受限于通常条约，但我仍然需要在无传输锁的环境下完成同步以上传产生的测试数据。”]
“那你不会把这些告诉别人吧？……”
[“没有必要。”]
“太好了，那……”
显出笑容的琳站起身，顾不上回应就凑到了调整台前。
但不知为何，她突然迟疑了一瞬，没有立刻着手操作被唤醒的窗口。
“那个，你肯定……不会骗我的吧？”
[“我的系统中没有录入谎言规则。”]
听完了对方最后的答复，琳稍有顾虑的神情彻底放松了下来，像是得知了彼此的信任，她对着视窗中等候的蓝芒郑重地点下了头。
“嗯，那就请多指教了……梅卡普洛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