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目光一缩,上次他只是因为用烛光照影看到一些东西,小心谨慎下才告诉薛毅门后有邪恶气息,可这次根本不用他告诉,是个人都能感受的到。
薛毅走上前来,面色凝重,仔细勘察了一圈,转首欲要与其他人商量一下对策,却忽然听到,咯吱一声,青铜大门似乎再也禁制不住门中澎湃的邪恶力量,被猛然从内里推开。
黑暗力量一如浪潮,汹涌而至,眨眼之间就将门旁的众人一股脑的吞噬了进去。
一瞬间,整片空间之中全部被浓郁的黑暗填满,仿佛这里就是永恒的沉寂之地。
也许只是短短一刻,也许过了一个世纪般的长久,一点微光,缓缓地在黑暗中亮起,那烛火般的光亮,起初如豆粒大小,接着扩大如脸盆,并在顷刻之间清晰地显现出一轮皎洁的圆月。
洁白的月光徜徉开来,照破了黑暗,明亮了大地,澄澈了所有人的心灵,将阴霾邪恶尽数驱逐,一如神明的眷顾,一如蒙昧的希望。
待得黑暗彻底褪去,陈安收起身上的月色光华,薛毅等人的身影纷纷显现,面上仍残留着心有余悸之色。
“多谢君统领相救。”
薛毅的面色不是太好,只这么一下,他们就少了六个族兵,还有两个中品的狩猎者,剩下的人中除了薛毅也个个带伤。如果不是陈安在关键时刻施展了秘术月神,这里的人中除了他和陈安之外,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那种深沉的黑暗能量,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邪恶气血似乎积累了很久很久,都沉淀出了腐蚀泯灭一切的气息,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就算是高品强者在其中待的时间长了,也难保万一。
“这种时刻,大家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陈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刚在关键时刻忽然明了了月神的用法,竟然是化身月亮,驱邪与治愈。但明悟的似乎还是有些晚了,差不多一半人因此而丧命,蒙芸和那几个族兵要不是离他比较近,高品以下可能真没人能活得下来。
这是第一次出现伤亡,之前在那迷宫中探险时,虽然困顿,但大家好歹都平安的活了下来,让他们对这看起来诡秘的地方,不禁有了三分轻视,再加上迷宫中反复走,心情烦躁之下,更是让他们失去了当初那般谨慎。
现在仅仅只是一个疏忽,竟然折损了接近一半人,甚至连给这些人收尸都做不到,因为八个人完全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之中,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两位统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纪凡清秀的面容上有着一丝痛苦之色,刚刚他失去了两个兄弟,此时看向那已然洞开的青铜大门不由仇恨且迟疑。
薛毅向后看了一眼那已经被黑暗能量堵住的后路,咬牙道:“即便是此时后退,也不过是重回迷宫,所需代价依然不小,不若前进。”
说道最后,他的目光不由落到了陈安身上,起初他觉得陈安虽是超品,但没有探索经验,所以只当他是来涨见识的,但现在却意外的发现陈安身上竟有不少很是实用的秘术。
见他看向自己,陈安立时明了,点头道:“这次我在前面探路,还请薛统领压阵。”
薛毅本意只是想征询陈安的意见,但听得陈安如此提议,便也默认了下来,有他在后面压阵,当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亡,陈安实力最强,由他在前开路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简单的调整了一下队伍的队形,众人便再次出发。
陈安撑开月光之域当先而行,身后是受伤较轻的纪凡和蒙芸,另一个女性高品强者姜夜以及整个左手手掌都消失在黑暗中的狩猎小队成员贺丹带着剩下的四个中品走在中间,羽真和薛毅在最后压阵。
陈安一心二用,一边注意观察前方的动静,一边仔细体悟着刚刚获得的秘术月神的妙用。这门秘术本身没有什么攻击性,威力似乎也不强,但在陈安眼中,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所能发挥的作用,不比真正的神通差多少,或者说它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神通了,一如烛心照影。怪不得沈林曾说秘术和神通在高品阶段的分野并不是多么清晰,此言并非绝对,但也大体不差。
如此体悟着月神的运用,他的月光之域不由越撑越大,不止把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周围三丈内的黑暗也全部被驱逐净化。
薛毅见此,不由有些愕然,即便是超品强者的神通界域也不能够这么用,顶多只是收摄自身,否则神通之力很快就会枯竭。有心想要提醒一下,可看陈安的样子,轻松写意,似乎仍然没有达到极限,神通之力仿佛无穷无尽,底蕴深厚到可怕。
如此他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有这月光之域在,黑暗不侵,邪恶不犯,省去他们不少力气,且最主要的是大家身处其间,有着满满的安全感,之前被黑暗侵袭带来的恐惧情绪也满满稳定了下来。因此他把注意力从陈安身上收回,全服心神都放到了周围环境之上。
一进了青铜门,视野忽然开阔了起来,再不是当初狭窄的甬道,而是一间庞大宫殿的内部,切割整齐的砖石,方方正正地码在地上,在其上踩踏,还有空洞悠远的回音诉说着这里的空旷沉寂。周围没有墙壁,而是无边的黑暗,连月光都无法驱散的黑暗。
这里仿佛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就这么孤独的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孤岛的中心是一座祭坛,而它所祭祀的则是一座高达十余丈的恐怖魔神。
魔神?
祭祀的传统万界皆有,东荒尤其盛行,祭祀的目标也不一而足,有血月,有祖先,有氏族英雄,有先天神祗,有自然神灵,当然还有魔神。
其中神裔对血月的信仰极端虔诚,他们深信自身有罪,要在痛苦中忍耐煎熬洗礼,最终获得血月的原谅和救赎;而十二连城对血月的祭祀和崇拜就虚假的多,他们虔信自身,对祖先和氏族英雄的祭祀比祭祀血月要认真的多,祭祀血月对十二连城来说只是一种习俗。
至于其他零散的野人部落则迷茫的多,血月,祖先,氏族英雄,先天神祗,自然神灵,可以说是什么都信,甚至是他们完全无力抵抗的妖魔,也会作为他们祭祀的对象。且这些祭祀魔神的人还不在少数,打不过就服从,乃人之本性。
不过祭祀魔神的,除了一些愚昧的野人部落外,最主要的却是真正的妖魔。妖魔乃至大妖魔除了时而的嗜血疯狂外,有完全不输于人类的智慧,就好像人类祭祀祖先一样,他们也会祭祀魔神,合情合理。
众人来到祭坛之前,仰首去看那魔神雕像,陈安的月光之域虽不及十丈,但大家却诡异的能看清那魔神的样貌。祂有四首十八臂,四首演绎着喜怒哀乐,十八臂上则握着人头,人心,人肝……等各种器官残肢,雕像极尽真实,仿佛还有鲜血滴下,看得众人一阵头皮发麻。
“这……这是生祭,祭祀的是最邪恶嗜血的魔神。”对类似东西最为熟悉的羽真面带惊恐之色的解释道。
魔神崇拜自古有之,不止东荒,中原也有很多,但原始血腥的生祭恐怕也只有东荒这等被诅咒的绝望之地才会存在。
人性自私,人们对神明信仰崇拜的真实目的是有着属于自己的诉求,因此人们信仰中的神明有着不同的含义和职权,比如血月虽然诡异,但它代表了光和希望,所以在东荒这个绝望之地,人以之为信仰,并且是最高的信仰。魔神也一样,有主管征伐,有主管杀戮,有主管死亡……等等不一而足,无论是野人还是妖魔,都可从中获得自身存在的意义。
只是需要崇拜祭祀所需的祭品不同,生祭血肉的魔神是最原始的血腥崇拜,疯狂嗜血,本身象征着人性的扭曲,还是那句话,最可怕的是疯子,这种疯狂恶心的东西除了一些本就绝望到性格扭曲的部落野人,也许就只有低等的没有理智可言的血妖以之为崇拜了。
“大家小心,”薛毅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其实也不需要他提醒,刚刚一个不查就损失了半数人,其中很多是他们亲密的战友,血的教训历历在目。而这里的气氛比之刚刚所在青铜大门门口更加诡异,莫名其妙的祭台,莫名其妙的魔神雕像,莫名其妙的血肉祭祀,光看着就十分瘆人,在这么诡异的环境中怎也不可能宽心的起来。
所有人都聚在一块跟着陈安的月光之域前行,绕过祭台走到宫殿或者说孤岛的边缘处,那里没有任何护栏,脚下还是深沉的黑暗。大家沿着边缘整整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任何出口。
正自焦虑间,不知是谁轻轻说了一句。
“入口,入口好像不见了。”
大家一阵惊醒,连忙回到记忆中的地方,在那里原本他们进来的青铜大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诡异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深沉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