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康平坊,狗尾巷。
这是贫民区,一入夜,居民早早入睡,以应对第二天的幸苦劳作,所以现下一片漆黑。
两条身影捡着暗处一前一后追逃而至,后者猛然窜前一步,举臂下劈,前者察觉身后危机反身格挡,电光火石之间,二人交手数招,互拼一掌,才借力分开,站定身形,对峙起来。
此时才能看清,后者身材窈窕轻盈竟是一妙龄少女,前者身背挺拔,气息浑厚却是年轻男子。
少女心态微妙,不想被人发现,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能听出一丝狠意道:“你已经中了我的蚀骨销魂掌,没有解药绝活不过三个时辰。”
男子洒然一笑,看都不看自己手掌确认一下,直接道:“我一个小喽啰,生死自不足惜,只是那位姑娘就……嘿嘿。”
少女语气中显得气急败坏:“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男子依然是那副笃定的样子,淡笑着反问道:“我们想怎么样,姑娘难道你不知道?”
少女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绝然道:“没可能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他武功盖世,又百毒不侵,你们怎么可能暗算得了他。”
男子表情不变,从容道:“既然姑娘不相信我们能办到,为什么还要跟来,直接报官不是更好。你既然来了,定然还是有这种想法的,其实暗算一个人,不一定要用毒的,机关术亦是一件大杀器,只要利用的好。”
少女沉默下来良久不语,脸庞隐藏在黑暗之中,无人能够看出端倪。
……
卫戎城中,昔日横跨数坊,辉煌无比的秦王府,只剩下了一堆废墟。
陈安从废墟上起身,命人将那几具烧的焦黑的尸体收敛起来,就急急地赶到城外军营向周帝奏报了。
“七弟竟如此刚烈,不给朕一个机会,不给他自己一个机会,来弥补这兄弟裂隙……”周帝目透悲伤。
旁边从臣连忙规劝道:“陛下节哀。”
陈安默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秦王是他亲手扼死的,秦王府的火也是他放的,帝王贵胄哪这么多烈性,若真得将其俘虏回去,不杀寝食难安,杀了有损仁君名义,所以这虽然不是皇上授意,但也是默许的。
如今秦王满门上下被他杀绝,自是皆大欢喜。晋王那边估计也有专人去应对,反正皇帝是不会再见这两个兄弟的面了。
看着周帝表演手足情深的把戏,陈安一阵恍惚,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姐姐,并由此记起了任中虚,于眼中狠色一闪而过。
秦王是天下最大藩王,他一死,这削藩之事也当告一段落了。
周帝“心伤”之下,将各个有功将领大臣嘉奖赏赐一番,提前回京了。
陈安捞到个忠武侯的爵位,徐谦也被封卫国公,与国同休,尊容无比,他的廷尉衔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被捋下来,他小看了周帝的气度。周帝对自家兄弟狠是一码事,对手下却是另一回事,绝对不会亏待,这便是帝王心术。
身为圣廷廷尉,徐谦自然要伴驾离开,临走时只是隐晦的点了点陈安需要处理的后事。
陈安做事喜欢直来直去用暴力多过用脑,但却并不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处理后事这等事情,自然劳驾不了自己这位血司司主,自己一来不是有关部门,二来身份敏感,周帝用自己,那是明显要把“后事”都“处理”干净啊。
对这些,陈安倒无所谓,无非就是杀人,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任中虚到底死了没有。所以他送走御驾,就赶紧回到卫戎城中,吩咐了身边的杜坤几个必死的名单,让他派人给办了,自己则来到临时的宅邸等待,清河离此还是有些路程的,卫戎陷落太快,迄今丘渊等人还没回来。
第二日,陈安直到看见了任中虚被硝制的人头,心绪才平静下来,但也生出了诸多感慨,昔日其人屠戮自己一家,无法抵抗,现今,自己要杀他只是一声令下,世易时移不过如斯。
接过丘渊递来的两枚玉珏,挥退所有人,独辟一间静室,他分外想弄清楚,这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东西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四枚玉珏,两枚刚刚到手,另外两枚,一者来自慕少平,另一者来自曲轻语。看着刚刚到手的两枚,陈安又是一阵感叹,任中虚谋划十多年,最后更为此死于非命,也不过只得到这两枚,这为的是哪般。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感叹过往了,这就是大仇得报后,失去了目标,有点迷茫的表现,也许去海外寻找武道真谛的计划该提上日程了。
陈安如是想着,随手把四块玉珏切缝相对,缓缓合到一处,想看看能有什么秘密出现。
结果诡异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一道青朦朦的光晕闪过,四枚玉珏竟然合而为一,陈安呆愣了一下,赶紧拿起查看,先前的接口处完全消失,上面竟然没有一丝瑕疵,这是什么?破镜重圆?仙家法术么?
他不敢置信的反复查看,若不是他实在自信自己的实力,还以为是被人偷换过了。这确实是一块完整的玉珏,说是玉珏也不太合适了,现在的它更像是一块玉佩,不再是圆环形状,中间变严实了而且多了一副草木的图案,背面则书写这两个奇异的文字。
说奇异是因为陈安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字,但却能准确的知道,那就是“天机”二字。
陈安看着这两个奇怪的文字,眼神渐渐飘忽,仿佛无数星星在眼前闪现。星光点点,环绕自身,无始无终。这些星光之上或有字迹,但却都不是陈安所知晓的任何文字。
恍惚间,他伸出手,食指轻轻触碰面前的一团星光。
轰然一声,他猛然清醒,脑中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记住,他见鬼似的,把天机玉佩扔的远远的,上下检查自身,看到底中了什么迷药,可忙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
视线不禁再次落到那枚玉佩之上,难道这个世上真有妖法仙术。
小心翼翼的把玉佩再次拾起,婴儿巴掌大的玉佩被如此的狠狠掷摔,竟然完全没有丝毫损坏,还是一片光洁的模样。
陈安摩挲着玉佩光滑的表面,略微沉吟,就找来一根红绳将之系在了颈项处。武功练到这个地步自然没有胆小的,而且有慕少平叙说的各种传言佐证,也不用太过担心,说不得就是天大的机遇。
……
在一处奇异的空间,到处飘荡着七彩祥云,云雾之中一座庞大无比的宫殿群若隐若现,周围都是悬浮在半空的巨大山石,托起一座座美轮美奂的府院宅邸。
宫殿回廊的白玉栏杆前,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站在回廊中手扶着白玉栏杆向远方眺望。小的那个是一名青袍拖地的年轻男子,大的那个则是一位浑身上下包括面孔都被一套紫金色铠甲包裹住的魁梧壮汉。
年轻男子长发披散在身后,眉心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闪亮着五色的宝石,给他本就靓丽非凡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若不是喉结凸出,很容易就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名绝色美女。
此时的他右手五指不断掐捏着,嘴角勾勒出一副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身旁的紫金甲,微微侧首,发出一阵雷鸣般的轰隆声道:“怎么?算出什么了?”
青袍男子摇了摇头,声音中性地道:“什么都没算出。”
“什么都没算出,你笑什么?”雷鸣般的声音有些急促,显的颇为不满。
青袍男子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就是没算出什么,才高兴,这世上能遮掩天机让我都不能算出什么的存在,屈指可数,只有那寥寥的几位。现在我们退出了中天,与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们没理由对我们出手。所以那一定是一个,既能让我心血来潮卜这一卦,又法力强于我,使我算不分明的存在。”
紫金甲声音也带了一丝兴趣:“与你有关?是哪位术士觉醒了?”忽然间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声音再次变的轰鸣急促:“会不会是五位宫主中的谁?”
听了此话,青袍男子首次打破那副从容的模样,语气苦涩的沉吟道:“我也不清楚,虽说三圣山主,五方术士,十二廷卫共同守候着圣域传承不断,可谁都知道圣域的真正支柱是五方术士,五位宫主的境界已经触摸到上古六位青帝的层次,非是你我可以揣测的。当年那件事导致五位宫主一同陨落,轮回天盘也下落不明,他们何时能够回归,还真是个未知之数。”
紫金甲望着眼前茫茫彩云不再出声,似乎也想起了当年那场导致五位宫主一同陨落的惨烈征战,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让他记忆犹新,十二廷卫死了六人,三圣山主也换了两个。更重要的是轮回天盘等数件传承圣器的遗失,对圣域的打击之大无法想象。圣域纵然还是诸天万界最强势力,但却再也镇压不住其他门派的野心,不得不退出中天,来到这无尽星空,才能保证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