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阴冷晦暗的监狱里传来脚步声。
叶央央盘腿坐在牢房阴冷的水泥地板上,背对着牢房大门。叶央央抬起头,看着在水泥墙上跳动的烛影,看着一团黑影慢慢的走近,走近,水泥墙上的光影不断拉长,直至脚步声完全停在门前。
叶央央抬起头,望着墙上小小栅栏外的一方夜空,那里才是不染尘埃的明澈。叶央央淡淡一笑,淡的来不及化开,便消失在这浓浓的夜色中。“楼凝夏,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是吗?倒是让你久等了。怎么知道是我来了?”来人也不否定,交叠着腿坐在狱卒搬来的躺椅上,手中握着狱卒呈来的香茗。
楼凝夏用杯盖轻轻扫去茶沫,“你既然猜到道我要来,你就肯定知道我要问些什么。说吧,你我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费唇舌,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我便许你自由。”
叶央央站起身来,脚镣,手铐的铁链相互碰撞,在冷清的监狱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叶央央走靠进墙上的铁栅栏,望着如洗的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一双眼眸在浓浓的夜色中,黑白分明。
“那天,我和逸秋才到达边疆,天公作美,也是这样的一个好天气,碧月如炼,繁星若洗。我们便在这样的好天气中遇上了婉儿,一个遗失在战乱中无父无母的孤儿,却生的天真活泼,结果却……”
叶央央回首,望着楼凝夏嫣然一笑,“将军端的好计策。恕央央愚钝,怎能妄自揣测将军深意?还请楼将军明示。”
“叶央央,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和我装傻,你!”楼凝夏捏紧了衣袖中的拳头,骨节隐隐作响,但随即又恢复正常,“叶公主不知晓也无妨,那本将军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可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最后三个字楼凝夏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听着呢。”叶央央顺势靠在一旁的木栅栏上,打了个哈欠,“楼将军尽管吩咐,本公主定当洗耳恭听。”
“你若是知趣,便乖乖告诉我,你是究竟是什么人?还有逸秋到底在哪?”
“呵,”叶央央一声冷笑,“我是谁,将军恐怕比我还清楚吧?将军怕不是在说笑?”
“至于逸秋……”叶央央沉吟半响,收敛了笑意,“我怕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知道……”
“叶央央,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楼凝夏的脸色铁青,已是怒级,“叶央央,你当我是对你言听计从的逸秋吗?你若只是普通人,你何来那么大勇气自断一指?你何来那么多智谋夺我夏启王朝楚江关?护国公主莫不是太小瞧了我楼凝夏。”
“好!那我就告诉将军我是谁!”叶央央抬头,对上楼凝夏的眼睛,离开栅栏,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我乃李陵戍的妻子叶央央,我乃紫金王朝的护国公主叶央央,我乃楼将军楼凝夏的獄下之卒叶央央,不知将军对我的答案可否满意?”
“好!好!好!”楼凝夏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拍案而起,伸手指着叶央央,“叶央央,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唉!”叶央央长叹一口气,“你若不信我,又何必问我?”
“好厉害的伶牙俐齿,我今天算是领教了。”楼凝夏怒极反笑,“那你难道说皇后肩上的伤不是你弄的吗?”
“伤?什么伤?”叶央央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的措手不及,“为什么说是我弄的?”
“哈哈,本将与护国公主打交道这么多年,今天确是发现护国公主不但善于巧言令色,演技也是登峰造极。”楼凝夏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
叶央央却无视楼凝夏的怒火,隔着栅栏,取走楼凝夏搁在茶几上的香茗,学着楼凝夏的姿势,轻轻扫去茶沫,一饮而尽,脸上浮起一抹微笑,“不错!不愧是楼将军的茶叶,西湖的冲泡的泉水,再加上清明前的龙井茶,这倒是绝配。”
“楼将军几次三番大动肝火,怕是最需要这样的茶来去去肝火。我倒不如奉劝楼将军一句,楼将军有时间在这里说闲话,倒不如去找找证据,或者抓紧时间做个人证物证,不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相信楼将军也不想落人口舌的吧。”
楼凝夏怒不可遏,刚要开口责难,却听见门庭深处传来公公尖细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叶央央心里一惊,楼凝夏确是一喜,连忙起身相迎,低头站在一旁,“皇后。”
皇后点了点头,却转眼向叶央央瞧来,一双丹凤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直逼的叶央央睁不开眼,“本宫倒是想看看,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后挥了挥手,牢房中的狱卒低着头退了出去,几个宫娥上前来,帮皇后把凤袍褪至胸前。叶央央抬起眼皮看了看,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皇后白皙的肩膀上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一刀能将人伤的这么深,显然是用剑名家所为。虽早就包扎了起来,但用剑熟练如叶央央,却一眼瞧出这是她的生死剑玉影飞鸿剑招所伤。
叶央央站在那里,面色更加苍白,不是她出的手,不是她!她从未想取过皇后性命,但剑招却又是她的独门绝学。那么,定然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是谁?那么处心积虑的设计陷害她。
又是谁?熟知她的武功路数,并足够以假乱真。
叶央央抱住脑袋,脑中一片空白,是谁?到底是谁?她不知道。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脑海一片清明,不远处,便是她不敢触碰的真相……
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夏日,宁京七月,绿杨千里。彼时的她正因为救太子裕德而自断一指,奄奄一息,被解剑山庄的叶客居与叶子华发现,拾回府去。
她昏倒的迷迷糊糊之际,周身如烈火焚烧一般,疼痛难忍。半梦半醒间,却只觉得有一股清流自口中流入,侵入她的五脏六腹,却又沁人心脾,一瞬间,热度便减轻了几分。
是谁,在我昏迷的时候照顾我?叶央央想看清坐在她床边黑色的重影,但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只得沉沉的睡去……
再次转醒时,周遭却已空无一人。叶央央起身,揉了揉因久睡而略感疼痛的脑袋,,慢慢的向门口踱去。
庭院里传来剑破空的声响,叶央央推开院门,只见一袭白色的衣袍在阳光下飞舞,飒飒作响,是师父!叶央央惊诧的捂住嘴巴,环顾四周,竟在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解剑山庄,回到了她那段最干净明澈的日子。
“刚刚痊愈便敢下床走动,你可真是不要命了。”叶清如收了剑势,想她走来。
叶央央忙低头行弟子礼,“师父,弟子知错了。”
叶清如挥了挥手,淡淡的说到,“身体可好些了?还有何处不舒服也一并说出来,你今后也不会长回解剑山庄。”
叶央央红了眼眶,不由自主的叫了声“师父”,跪了下去,朝叶清如磕了三个头。
叶清如上扶起她,叹了口气,“虽说我解剑山庄不插手凡尘俗物,但我解剑山庄的人却万万不可被旁人欺负了去。但为规训所制,为师也只能帮你帮到这了,剩下的路也只能你自己走下去。”
“是……师父……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叶央央早已泣不成声。
叶清如的目光落在叶央央的断指上,眉头紧蹙,“好端端的出去,确是这般回来……罢了,罢了,为师在教你一套剑法。”
叶清如执起手中的剑,在庭院间飞舞起来,“央央,你可得看好了。”一时间万籁俱寂,空余沙石沙沙作响,万物皆失了颜色,只余一地白衣胜雪。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一切皆如梦幻泡影,万物皆空。
“怎么?公主还没想好借口么?”楼凝夏出言嘲讽,换回了叶央央魂游天际的神智。
一定不是师父,一定不会!
那个不染纤尘的师父,那个不苟言笑的师父,那个悉心照顾她如斯的师父,又怎会陷害她,想方设法的将她困在这一方囹圄之中?
叶央央凝了心神,清声道,“我若说这不是我下的手,将军可会信我?”
楼凝夏一声冷笑,“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那我奉劝将军一句,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叶央央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信我,又何必来问我?”
“叶央央,本宫向来与你无冤无仇,不知你为何要来陷害本宫,但你若冥顽不化,可休怪本宫心狠手辣。”皇后拦住想要出口的楼凝夏。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们若不信,我也没办法。”叶央央又盘膝而坐,“今天可多谢了楼将军的好茶,若是明日能泡杯花茶,央央自是不胜感激。”
皇后深深深望了叶央央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