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凝夏看着面前的丽妃,眼角逐渐勾上一抹冷色:“你是以为凭皇后和珍妃就可以威胁到我?”
她这辈子最厌的便是被人拿着把柄而胁迫,这么多年,在这个位子上,她很少再被如此拿捏过,而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嫔,也不估算清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珍妃姣好的面容此刻却是沁着一丝媚笑,窈窕的身段在华装的包裹下衬得越发袅袅鸯鸯,衣着却也并不是十分大体,有几处有着并不显明的脏污。
这段时日,她哪里还能如往常一般精心于衣饰,与大军对峙,她所有的心思都费在。了布兵行阵之上。
“妾身哪里敢,公主殿下什么身份,妾身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妇道人家,哪里敢与殿下作对。”
楼凝夏显然不吃这一套,在她看来,丽妃便是现在求饶也已经没用,如今懂得要低声下气?只可惜机会过了,也就再没了:“你这是想要我饶过你?”
虚以委蛇,如果能够少费些人力,如此两全其美之法,她倒也并不介意,无非是相互的一番假意迎合罢了。
丽妃弹了弹袍袖,又整了整,认真的模样倒像是在完成一道庄重的仪式:“妾身不敢,殿下又何必如此,殿下和妾身都知道,这场逼宫,无非是你死我亡。”
楼凝夏一怔,而后却是恼怒起来,一张娇容也变得有些狰狞:“你方才是一直在耍我!”
这下对楼凝夏而言,丽妃便是被千刀万斩也是应该的,或者说丽妃在发动政变的最开始,就是个罪人,竟然妄想夺走她姐弟辛苦打下的江山,而后还让人侮辱大姐,丽妃就是即刻死了也不够谢罪,死后也得受鞭尸之刑,她方能稍稍解气。
丽妃的唇角含了一淼讥讽,未有覆盖以往美艳妆容的面貌此刻脸色苍白,而融到骨子里的媚意却仍旧未逝去半分。
她算不上能够深握得权谋之机的人,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被这些人逼的。
她失宠,虽然难受,却也不至于不能接受,当然,她也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不然也就不会使计害死珍妃腹中的孩子,为了争宠,她可以使出一切心机,可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算计朝政。
她只是个想要在深宫中能够威风的妇人啊,是这些人,是楼凝夏,是楼未冬!他们亲手将她逼到这一步的。
如果他们没有害死哥哥,她又怎么会如此,那是她亲爱的哥哥啊!
而那些人中,她尤其恨楼未冬,明明皇上已经应了她可以饶过哥哥的,那楼未冬却偏偏要为了自己快意,而当即斩杀了哥哥。
“殿下可知道哥哥对妾身来说是何等意义?”丽妃的音色并不尖利,反而有些平淡。
经过真正的大起大落后,她的声色一再变化,她不是没有过起伏,倒就是因为已经有过几次大幅度,她现在反而能够平静地和楼凝夏来一次对话。
楼凝夏面无表情:“他对你而言如何意义跟我可曾有半分干系?”
她并不关心这个,在她看来,这丽妃迟早便是个死人,而至于丽妃的那个废物哥哥,她当然是有些印象的,带着大军,居然溃败成那样,就是个无用的东西,那种人,死再多也是无谓的。
楼凝夏是绝不会将丽妃和她哥哥之间的关系与她和楼映春和楼逸秋还有楼未冬做对比的。
下贱的奴才,有什么资格与他们这种尊贵皇室的血脉相提并论!
丽妃眼中掠过一道戾色,而比起此前的种种情绪,丽妃现在的情绪倒只是些小把戏。
丽妃的双瞳显然涣散了些,渐渐空洞。
晶莹的学弟上,两个裹得厚厚的小孩互相追逐,嬉笑玩闹,好不乐哉。
其中一个束着冠发的小少年一身华衣,小小年纪已然有了身贵族的尊贵气质,举手投足间莫不是贵气纵横,而小女娃却是粉雕玉琢的,异常可爱,从那身华装看得出也是同样出身权贵人家。
“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小女娃仰着头,认真地问道。
小少年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然后庄重地回答:“肯定会的。”
转换了景色,一下却是换了副画面。
延绵的山脉,被融进了春意独有的醉人,还是两个人。
小少年还是小少年,却显然已经长开了些,昔日透满着稚气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其实也是有着一分笑意的,却无论怎么瞧去,都笑得很是别扭,一时倒有种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小女娃也长开了点,身形微微有了几些玉立形态,眼中尽是狡黠之色,“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还是同样的问题,这次小女娃的眼中更多的却是戏弄。
小少年垂头丧气的,然后又一下挺胸抬头,“会的!一定会的。”说到最后却明显底气不足。
娘亲说了,妹妹以后是要嫁人的,以后会有妹妹的夫郎来陪伴妹妹,照顾妹妹,妹妹就不会再需要他了。
但那怎么行,那个未来要抢走妹妹的人还不知是什么模样,万一奇丑,却惯会玩那些把戏,将妹妹骗走了可怎么办。
小姑娘一向是容易骗的,他从妹妹手中可都骗走了不少年夜时父亲娘亲给的压岁银子。
小女娃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小少年的手,其实她是想拍拍哥哥的脑袋,但看看自己的身形,再看看哥哥,隔着的距离,她死死地踮起脚尖也没用。
“我会一直陪在哥哥身边的。”
而景色又是一下子转换,一片迷糊过后,赫然便是炽夏。
还是两个人,小女娃已经显现了倾国倾城的小容,更有着窈窕身段,小少年也已变得身形盺长,有着玉树临风之姿。
两个人的脸上却都没有半分笑意。
“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女子的眼中润着的眸光再不是昔日的那般干净。
男子一双剑眉已是紧皱:“会的!”
女子颔首,唇角却是挑起一片涩意,娘亲去世,父亲很快便迎进了继室,继室在父亲面前温柔似水的,背地里对他兄妹二人却是几多折磨,她去父亲面前说道,父亲却还怨她挑弄是非。
父亲对哥哥越发的轻视了,哥哥的眉头不该是皱着的,她想要哥哥的眉头舒展。
从前是哥哥护着她,那么如今,便让她护着哥哥吧。
景色最后一转,凄凉的秋意徘徊在立着的二人心间。
“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芳华年纪下的女子比之几年前已经是风华绝代,双目却不再清明,若有若无地透着一分讥意。
男子犹豫几刻:“会吧。”
哥哥已经不坚定了,女子叹了口气,然后将她的决定告知哥哥,她要入宫。
这几年她的心机一步步变深,却还是斗不过继室,哥哥也被继室残害了,虽然无病无痛的,但早就没了风华儿郎的样子,被继室活生生地养成了纨绔贵族。
她只有入宫,掌得权势,才能让哥哥一路登上荣华之位。
退出回忆,丽妃的身形竟是一下不稳,摇晃了几下,眸中的寒意却是尽数释放出来:“你们杀了哥哥的那一刻,我便注定要与你们为敌,殿下可知,我闻得消息的时候,是多么想要你们楼氏一族断子绝孙的!”
楼凝夏不屑道:“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就告诉你,就算三弟没了,楼氏一族也不是你能够轻易动摇的,别忘了,四弟还在,换句而言,哪怕四弟不在,退而求其次,还有我和大姐。”
丽妃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愿意再和楼凝夏做这口舌之争,只露出一个无尽悲凉的笑意,而后转身入了自己的隐月楼。
楼凝夏冷冷一笑,开始下令攻打。
丽妃进入隐月楼后,守宫的人便一直来禀报。
丽妃按了按眉心,这些日子,的确疲惫,却是让人叫来了皇后和珍妃。
皇后还是淡淡的神情,眉目间却明显对丽妃含了谴责之色,“你又想如何?”
珍妃是善良的,此刻却也不愿意和丽妃多说话。
丽妃却是自说自话一般,把过去对皇后和珍妃所做之事一件件地说了出来,听得皇后和珍妃倒是愣住,不知道丽妃耍得又是什么把戏。
看着两人那防备的姿态,丽妃微微一笑,此刻语气倒是温和:“你们不必如此,我如今已然大势已去。”也不愿多说,便是叫人来将皇后和珍妃送出隐月楼。
皇后自也不是愚笨的,想到丽妃的打算,告诉珍妃,珍妃犹豫片刻,却是要丽妃跟着她们一同离开,她们会为她在皇上面前求情。
如果仔细思量,丽妃也是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丽妃不言,只是挥手,手下人立即便带走了皇后和珍妃。
丽妃看着这座华丽的寝宫,双耳闻着外面的破宫之身,却是命人点燃了火把,扔在了寝宫中,很快,便着了一大片,再后,便是整座隐月楼都全是火光了。
杀兄之仇还是未报,但已有那么多人的性命来祭奠哥哥的死,她也不亏了。
知道丽妃引燃隐月楼后的楼逸秋却是猛然一口鲜血咳了出来,一阵咳嗽,又不停地往外咳血,一下昏了过去。
太医来给楼逸秋诊治,向楼凝夏禀报着,皇上是气急攻心,本就有症在身,被这一下刺激得倒是如个将死之人一般,他恐怕回天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