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我的首肯和保证,乾思这才放开手去做,她围着床点了一圈蜡烛,我看起来就像个准备要火葬的尸体,之后在旁边点燃一支香。
“这是引魂香。”她边做边给我解释,“等会儿我会打开你一窍,让春晓出来,然后把她封到镜子之中。”
“镜子里的是?”奇怪,镜子里也有很淡的一个人影,乾思看也不看,就说:“那是你的一魂一魄,被春晓给出来的,现在暂时在镜子中呆着,等我把春晓抓住,自然会将你的魂魄引入你的体内。”
见她说得那么玄乎,我也忍不住咋舌,但又不禁想,这个乾思,看起来本事很大,但为什么她不要我告诉阿一呢。
还没来得及多想,香一点起,脑中就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接着手上好像被割了一刀,鼻子开始往外流血。
身上密密麻麻的疼,像是针扎一样,我想躲开,可是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躲不住,从骨子里开始往外,一点一点的疼,我咬紧下唇,硬是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乾思看得不忍心,说:“我只是让你忍住,疼的时候是可以喊出来的。”
额头开始冒汗,我摇摇头,硬撑着:“我没事,你速战速决。”
乾思叹一口气,也没说什么,她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我的脑袋似乎要爆开一样,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脑袋中一点一点的啃食,能把人给逼疯。
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密,乾思的声音在我脑子里越来越清晰,我能听见春晓的声音在我脑中厮磨:“秦帧,你这是何苦呢,我不是保证不会伤害你么 何必呢。”
“嗬……”我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咬着牙说:“我要是真信你了,那就是傻到家了,你赶紧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我宛若置身在漩涡的中心,春晓的身影在我周围变幻,一下子露出诡异的笑容,一下又痛苦的挣扎,耳中清晰的听见乌鸦的叫声。
“滚啊!”我捂住脑袋,恶狠狠的吼一句,“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你等着瞧吧!”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晕过去,乾思说,如果我失去直觉的话就会困在意识的深渊之中出不来,那时候春晓就能彻底占据我的身体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她得逞。
我一下就咬住舌尖,尖锐的痛意一下就彻底让我清醒了,我忽然睁开眼睛,床边的蜡烛齐刷刷灭了。
“尘归尘,土归土,故去的人别执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眼前红光一乍,我觉得身体里有东西慢慢的从我鼻子那里被抽出来,一股细小的白烟缓缓从我鼻子里冒出,乾思喊了一句收,那股白烟完全被吸进一个小瓶子里 她快速的堵住瓶口,彻底瘫软在床边。
“我的妈呀 累死我了。”
乾思翻个身,脸上早已经被汗湿了,我问她:“是彻底收住了么,她应该不会跑出来了吧。”说实话 对于乾思这半吊子水平,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她倒是很爽快的点头,“那是自然的,现在没事了。”
直到这一刻,我心中的大石头才倏然落地,原本一直绷紧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春晓折磨我那么久,我总算是解脱了。
两个人费好一番功夫才把屋子收拾妥当了,尤其是地上的蜡液凝固之后收拾起来尤其费劲儿。乾思只把卫生间里的灯给打开了,说这样对我的魂魄附体会比较好一些。
镜面上有一滩很明显的水痕,乾思也注意到了,见我困惑,她给我解释说,这是你之前那一魂一魄从镜子边离开之后留下的痕迹。
收拾好,乾思枕着自己的胳膊,侧身躺在床上,她问我:“帧姐,你害怕么?”
怕,我正刷网页的手指停下,转头去看她,略微勾唇,“怎么不怕,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快吓死了,可是次数一多吧,也就那回事儿,就是难受一些。”
我倒是说的实话,只是每次我碰见那些东西,都像亲身经历了一场死亡一样,这种感觉才是最痛苦的。
灯光特别暗,依稀有一些,我看不清乾思的表情,只听见她说,“嗯,我也是,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们说打窍之后就通灵,我很小的时候就能看见一些东西,也不全能看见,但总会倒霉一些,碰到一些可怕的,我记得那时候我七岁,有个小男孩儿,我一放学就能在竹林边碰见他,两个人总结伴走一路,有一天他忽然不见了,我跟我妈说了之后,她们才知道我碰到了什么事情,可是那时候小,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也不知道什么叫鬼,后来慢慢才知道的。”
她的声音也很淡,甚至听不出来喜怒,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而我却知道,只有经历多了,才会是一副这样的表情,瞬间觉得她也很可怜。
但说不上谁更幸运,乾思在年幼的时候接触过这些,那时候她不懂害怕,而我则是认遍了世间所有情感之后才面对的陌生恐惧,让我打从心里能受到折磨的一种害怕,实在难说谁更可悲一些。
“其实我也挺理解你的。”黑暗中,乾思说了一句,“如果有的选择,我肯定希望自己只是个平常人。”
我心中暗暗一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如何去安慰别人。
第二天起来发现阿一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昨晚睡觉调静音,也就没听见。
我想了想,给他回短信报平安,他也就寥寥回了几个字就没有下文了,乾思的事情我也并没有告诉他。
解决了一个春晓,而今还有一个韩晓宇,我到底要不要趟这个浑水呢,乾思的出现无疑是给我那黑暗的梦魇撕扯开一个口子,一下忽然就看见希望,至少我不会觉得那么无助了。
“乾思……”我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重重的画了一个圈,又打了一个问号。
苏楠推门进来,边脱鞋边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下那么大雨,本来约了人去逛街,这下好了,淋成落汤鸡了,还要回来洗衣服。”
我往阳台上看,皱眉,“什么时候下的雨,我怎么不知道。”外面果然阴沉沉的,尤其是天边,厚重的乌云积压,浓成墨。
“居然下雨了。”我念叨一句,苏楠已经推开阳台门,一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我说大姐,每次你一想事情就会陷入自己的小世界无法自拔,能听见才怪呢。”
门一敞开,那种特有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雨声稀里哗啦的还挺有节奏,看来是下得很大了。
“我没骗你吧。”她洋洋得意。
我收拾好桌面,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外套穿上,苏楠凑上前,“唉 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我没多搭理她,拿好伞就出门了,苏楠在身后咕哝,“秦帧你就得瑟吧,这大雨天也跑出门,小心生病冻死你……”
碰,门一关上,她的声音也就消失在门后了,下楼出门,外面果然是倾盆大雨,下得特别密,哗啦啦的打在身上都会疼,看这样子,也出不去。
地砖上湿漉漉的,进来的人很多,也有男生把女生送回寝室之后两个人还在宿舍门廊前你侬我侬的,这雨下得太大,天也暗沉沉的,跟冬天没有光线的傍晚一样,压得人心中沉闷。
看来我想雨中漫步的想法彻底泡汤了。
无奈,只能灰溜溜的回去,打开门的瞬间我看见苏楠慌乱的往被子里塞什么,她见我也是略微尴尬的笑一下,“你不是出门了么?”
哦,我没有多想,只是说:“我没想到下那么大的雨,外面那天气哪能够出去啊,就回来了。”
苏楠笑了笑,“我就说了嘛,不过最好别出去,外面雨下太大,在屋里呆着挺好的。”
“是啊,”正说话呢,另外两个也回来了,如出一辙的抱怨,“真是气死了,刚买的小白鞋,这个雨一下,整个就成小黑鞋了,又要洗鞋,好烦啊。”
声音一听就是徐娇的,谢芳跟在后头没好气的说,“那别洗了啊,再买一双不就行了,反正你丫不缺钱,小富婆。”
“哎呀,你还仇富。”徐娇笑嘻嘻的和谢芳扭做一团,我靠在床柱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是嘛,我们娇姐还在乎这一双鞋,别洗了再买呗。”
“真是好主意,谢谢你们啊。”徐娇扔一个眼刀过来,一直没做声的苏楠却忽然说话了,“干嘛要买啊,这不是挺好的么,洗洗就行了,徐娇你那么懒啊。”
本来这话前半句没什么,但是最后这一句话出来我却看见徐娇脸上明显闪过的不快,当即岔开话题:“那个,我带了一些巧克力,你们要不要吃,我觉得我最近又瘦了……”
“找打呢。”徐娇笑嘻嘻上前拧我腰,但脸色却不太好。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却有些奇怪,这苏楠虽然平日里和徐娇会有一些互相看不顺眼的地方,但两个人话里从来没有针锋相对过,今天是怎么了。
外面阴沉沉的,而我隐隐有种不安,在这暴风雨之后似乎还藏着一些我看不见的东西正慢慢朝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