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唯一的担心。
苏亦竹迟疑片刻,紧皱着眉头,随后点头。
我松口气,只对苏亦竹说一句:“我去跟杂物科谈,会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行。”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苏亦竹用威胁口吻说。
可那种威胁,似乎是起不到任何威胁效果。
被困在杂物科的苏亦竹,就如同被拔去牙齿的猛虎,再也咬不到任何人了。
“我不想骗任何人。”我稍微迟疑,但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
这大概也算是与阿一性格上的互补吧,他那么善于伪装又善于欺骗,可我每次说谎都一定会惊慌失措,让人看出端倪,只有说真话时,才会从容不迫。
我不再与苏亦竹多谈,径直推开拘留室门,走出去。
安亭与李家正在外焦急等待,见我出来,都是匆匆走近前来,用略显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但他们都没先说话。
“我有个方法,需要杂物科的帮助。”我的目光却是焦灼的落在安亭身上。
“这个方法,可以让苏亦竹屈服么?”安亭不解,疑惑问。
“不是,这方法可以令我跟苏亦竹融合,我们的咒灵气也会凝结到一起,获得力量最大程度的强化。”我稍稍抿动嘴唇,或许目光中透出一丝兴奋的神色,那种兴奋连我自己也无法给出原因。
第二个兴奋的人自然是李家正,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破口而出:“她同意将身上的咒灵气配合转嫁到你身上了么?”
“不是转嫁。”我认真纠正李家正的话:“是真正的融合,我跟苏亦竹会融合成为一个人,但我们的思维也或者可以说是灵魂,都会一直存续于这个世界。”
这话说法或许是太过抽象,不管是安亭还是李家正,一时之间都无法理解。
但安亭不再多问,只是径直说:“要我们杂物科怎么做?”
“是一次祭祀,需要一些法器。”我平复兴奋的心,尽量平静开口。
我已经将祭祀秘籍中大部分古文字翻译成为现代文字,也将其中最关键的部分牢牢记忆在脑海当中,此刻娓娓道来,许多法器对见多识广的安亭来说都是异想天开。在我整个描述过程中,面部神色发生多次变化。
“能准备么?”在一口气将法器述说完毕后,我问安亭。
安亭皱着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我尽量去准备,但不能保证能够齐全。”
“拜托你了。”我冲安亭微微欠了欠身子。
“本来对付韩复白就是我们杂物科的分内工作,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安亭微笑说着,目光瞟向坐在她身侧的李家正:“杂物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否则某些人又会讽刺我们杂物科无所作为了。”
后面的话,自然是讽刺李家正来的。
可李家正并未在意,只是目光紧盯着我,又捏着下巴,眸子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终于在这时忍不住开口:“你确定这套方法行得通么?如果融合失败怎么办?用这种方法难道不会削弱原本纯粹的咒灵气么?这其中风险太大了!”
“可以了吧?你十万个为什么吗?”我白了李家正一眼,没好气儿说。
“我们现在是要求稳,一定要以最安全的方式进行安排,现在在我看来,最安稳的方式就是你吸收掉苏亦竹身上所有的咒灵气!”李家正抬高声调说:“这样虽然会牺牲掉苏亦竹,但可以保住整个城市的话,这种程度的牺牲是值得的,难道不是吗?”
说到最后,目光望向安亭,自然是行到寻求安亭的支持。
可安亭沉默,她大概是想最大程度尊重我的意见。
“就算我吸收了苏亦竹身上的咒灵气,牺牲掉苏亦竹,你怎么能够保证我就一定会对付得了韩复白?”我紧盯着李家正,那锐利的目光,几乎如同要戳穿李家正的身躯一般。
李家正还是恐惧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韩复白的力量比起上次我们见他的时候更强大了,你知道么?”我继续逼问。
李家正鼓起勇气,梗着脖子说:“那你这种融合的方式,可能更没办法压制住韩复白!”
“至少我可以保住苏亦竹,她是条人命,不是法器也不是符箓,不可以成为战斗的牺牲品。”我沉口气,平复心中的怒气。
“苏亦竹她杀过人你知道么?她是杀人凶手!用杀人凶手的命来拯救整个城市,这有什么问题?”李家正嗓音虽然不高,可口气却相当强硬,不想有丝毫退却。
我愕然,又忍不住切齿,目光比之前越发尖锐:“如果是这样,请你拿出证据来。”
李家正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安亭打断。
“你们两个就别再争了。”她目光在我跟李家正两人面孔之间来回摆动,随后对李家正说:“家正,阿帧不是杂物科的人,她没有义务服从我们杂物科的命令,相反,现在她是在协助我们杂物科,我们当然要尊重她的意见。不管行与不行,我们都要按照阿帧的意思去试一试。”
这话自然让李家正无言以对,只是那双眸子里,仍旧带着不服气。
此间他怀中手机响起,他退了几步,与我隔开一段距离方才接起电话。
从他那目光中,我似乎察觉到一丝不信任,甚至是戒备。
韩复白抓了我,却又将我放出来,或许在任何人眼中,这都是很不正常的。或许一种推测可以解释这一切,那就是实际上我跟韩复白串通好了,回到这里不过是为了配合韩复白的行动,也或者可以说,我已经加入了韩复白的组织。
我想此刻的李家正一定就是这种想法。
“阿帧。”李家正挂上电话之后,目光盯向我,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林一醒了。”
我愣住,几秒钟后,兴奋跟喜悦才涌上我的心头,让我暂时将那种烦恼抛诸脑后,转身就走,走几步想起来这里根本不好打车,因而又是回头盯着安亭跟李家正:“你们谁可以送我去医院?”
最终还是李家正自告奋勇开车送我。
我心中焦急,迫不及待想要见阿一,可偏偏赶上下班高峰期,马路上真的堵车到像是停车场一样。
我以为李家正一定又会对我旁敲侧击,岂料他开口时,所提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胡浩是胡俊国的双胞胎弟弟。”
他这样说,我立刻意识到他话中所指是那从长相到气质都与胡俊国完全相似的那家伙。
“果然是这样么?可就算是双胞胎弟弟,也有点儿太像了。”我有些不太敢相信。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有些时候造物主突发奇想,就是会创造出一些一模一样的人或者事来。”李家正双手握方向盘,脑袋后仰抵在头枕上:“就好像你跟苏亦竹,不也是这样么?”
我皱眉,不知为何,很不喜欢苏亦竹的名字从李家正的嘴里说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是你背叛了苏亦竹吧。”我终于忍不住,吐槽说:“苏亦竹是感知不到快乐的人,她之所以愿意跟随着你,或许是把你当成唯一值得信赖的人,而你这个值得信赖的人,却有一天要亲手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未免太残忍了。”
李家正有些意外,侧目望了我一眼:“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我想的不对么?”我挑衅问。
“苏亦竹会跟着我,只是因为她无处容身而已。是我亲自将她带进杂物科,让她接触咒法术,让她打开新世界大门。”李家正有些傲气说:“她到底能不能感知到快乐我是不知道,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自从跟了我,她再也不必过着被别人欺负的日子。”
我愕然,从我跟阿一曾经对苏亦竹的调查来看,或许李家正说的没错,因而这番话我是无法反驳的。
“还有,苏亦竹之所以迟迟不肯离开我,是因为她认为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教给她。她想榨干我身上的每一丝用处。”李家正说到这里,竟也是不自觉般的叹了口气:“阿帧,你或许很聪明,但我只能说,你对人心险恶的理解,还是太深了。普通人尚且都会有阴暗心理,更何况是原本就身为满满负能量的阴位自我。苏亦竹是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存在。你明白我意思么?”
“大概你说的对,但我还是不能容忍她就这么被自愿的成为牺牲品。”我当然知晓李家正会这么说的用意,当即用肯定口吻说:“所以我还是会检查我的方案,这点绝不会改变。”
李家正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大概是感叹于我的执拗吧。
那一路他便保持了沉默,或许不想再跟我争论。
大概两小时后,我们才抵达医院。
我快步冲向病房,推开病房时,不由得有些气喘吁吁,可抬眸最先见到的不是阿一,而是那几乎是摆满了病房的大包小包女装。
原本应该是放在阿一车子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