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该怎么告诉?
燕萌还没想好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地方。
再一次的,燕萌开始对于后宫的布局与距离感到不满。
但是当燕萌踏进乾柔的屋子,看见乾柔正在干的事情的时候,她突然懵了——乾柔正在擦拭着一个令牌,上面的名字是……纪灵儿。
一顺延,燕萌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懵逼,她尴尬地走了过去,站在乾柔的身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直到乾柔主动开口,这尴尬才打破了。
“燕萌,你怎么来了?你该离开这里的。”
“我……不是,我……那个……额,你怎么知道我得离开这里了?”
“白书遥带人去抓你了,纪灵儿已经去世了,不是吗?”
“额……是这样的,乾柔,你听我说。”
“没事,燕萌,没事。”
乾柔起身,将纪灵儿的灵牌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台上,燕萌也不知道乾柔这是在做什么,但是下一秒,乾柔却跪了下去。
燕萌慌忙跟着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乾柔正在哭泣,无声的泪水溢出眼眶,哭花了乾柔的这一脸姣好的妆容。
“……乾柔……”
“没事,萌萌。”乾柔跪在自己孩子的目前,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是燕萌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悲伤与无奈,似乎说这几个字,便已经用完了乾柔所有的力气。“灵儿去了更好的地方,这个地方本就不适合他……本就不适合他……”
——你是早就把灵牌准备好了?
燕萌把这个问题烟回了肚子里去,她觉得没什么必要去问了。
此刻呢?燕萌只是单纯的陪着乾柔跪在一旁,她甚至都不怎么去看纪灵儿的灵牌:她还是有些胆怯的。
那么一个小小的家伙,似乎上一秒还在自己怀里吵着要吃好吃的东西,怎么下一刻在遇见的时候,就死了呢?
乾柔没有哭,燕萌借着微弱的夜光与自己明锐的视觉没有看见任何水光,她没有哭,但是似乎也没什么力气再去言语其他的事情了。
燕萌很久没看见这样脆弱的乾柔了,她就安安静静地陪着乾柔坐在一起,听着窗外不知名的动物发出阵阵鸣叫的声音,静谧的同时又带着三分的诡异。
终于,乾柔发声了。“燕萌,你该离开这里。”
“我……”
“燕萌,走吧。”
乾柔没有回头看燕萌,似乎燕萌在这个时候成了最不被待见的成员一般。
燕萌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最后还是随着一声叹息离开了原地——这次她想了想,决定躲一阵子在进行下一步计划。
燕萌离开了乾柔后,看了看四周,光天化日之下她并不好逃跑,便避开了主要人群,幸亏这皇宫地大宫多,她这一次又回到了最初与淮钰相遇的地方,不过是在那小屋的后面角落里,团起来窝成了一团,决定睡一觉。
听着隔着一个墙外士兵的吵闹声,燕萌只觉得眼皮很沉,她昏昏欲睡地打着瞌睡,最后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燕萌可谓是十分的舒坦,似乎这一觉能让燕萌忘记很多事情一般地沉,她努力的催眠自己忘记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刚刚入睡的时候,似乎效果很好。
可是她仍是还要记得的,记得那个小小的身影闯进怀中,然后燕萌紧紧地把这个小东西抱在怀里的时候,这个小孩子抬头,却是满脸的血污。
随后,她看见了乾柔不慌不忙地拿出了早就做好的纪灵儿的令牌,摆在台面上,看着那块小小的令牌发呆。
令牌上除了纪灵儿的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么一瞬间,所有的美好都被破坏了,燕萌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面对的是黎明前最为死寂的黑暗。
她这一觉从白天睡到了深夜,燕萌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很久,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片黑暗,是死一般的寂静——而此刻在墙外,也没了什么吵杂的声音,若是想要离开这里,此刻便是最佳的时机了。
她又想起了宁怀瑶,想起了楚淮钰,想起了冷凝宫中的那位妃子……和救他无数次的段奘。
这个时候,估摸段奘也已经离开了吧?
燕萌起身,紧了紧身上的包裹:里面有一些碎银子与一些备用的衣物,她走出了角落之中,轻身翻上墙面,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四周,在确定安全后便往后宫最为僻静的地段而去了。
她决定在最后临走前,去冷凝宫再看最后一眼——似乎所有的所有都是从冷凝宫这里开始的,而如今呢?仿佛是一个仪式一样,燕萌要离开这里了,所以她要来这里道别。
不过说起来,燕萌去冷凝宫本来的目的是再去看看宁怀瑶最后消失的地方,也是顺便去祭拜祭拜,正正经经地说说些与宁怀瑶告别的话语什么的。
结果没想到,刚刚翻过墙去,就与纪程颢撞了一个满怀。
“……纪程颢?你在这里做什么?”燕萌愣了愣,这一次她紧了紧背后的行囊,也不避着了,虽然燕萌内心猜到了纪程颢到这里来的目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能来的这么频繁。
故,燕萌反而是十分坦荡地就站在了纪程颢的面前,如是问道。“你现在已经这么闲了吗?”
纪程颢一反常态,此刻的他只是在站冷凝宫的大门处,抬头面对着这个依然十分凄凉的冷凝宫久久地凝视了半响,最后这才似乎是看见了燕萌一般,缓缓开口:“燕贵人这是准备去哪?”
“保命。”
保命二字燕萌是说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的犹豫。纪程颢到也因此而抬眼瞥了燕萌一下,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大门处。
他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可也没什么想要离开的动作。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纪程颢沉声的问着,这一次他的口气并非是咄咄逼人的,相反还有些示弱的味道在里面。
“我来和一些人做做告别。”燕萌看了看天色,距离午夜还有些时日,可能是白日里没人找到她的缘故,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作祟,夜里的警备力量并不多。“你也是?为什么不进去?”
“帮我个忙,燕萌。”纪程颢看着燕萌,如是说道,他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悲哀与不舍——燕萌有些认识那个表情,同当初纪容缺宣布自己诞下的皇子定为太子时、楚淮钰对于燕萌那股子复杂的神情是一般无二的样子。“我……”
“等等。”燕萌立刻挥了挥手,打断了纪程颢的话,复而又说道:“那你也帮我个忙,大皇子殿下。”
纪程颢似乎并没有想到燕萌能在这个时候打断他的话,迷茫的神色又多了几分,他困惑着,并没有因为燕萌擅自打断他言语而感到愤怒:“什么?”
“照顾好楚淮钰,别让她难过。”燕萌凝重的说道,她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就差没握住他的手,一副托孤的样子了。“楚淮钰是个好女孩,我和她之间有一些在短时间内无法化解的矛盾,但是我们在本质上还是很关心对方的,所以我今天要离开这里了,我虽然不懂得后宫的法则,但是……我知道你会,所以如果你想让我帮你个忙,那么你就得帮我这个忙。”
——是的,他们两个人本质上仍是互相关心的……比如在燕萌大复发的时候,楚淮钰仍然是来了,来到了她身边,愿意在为她来到这冷凝宫中冒险。
纪程颢听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那是父皇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可能,别让她太难过。”燕萌又上前一步,这次她离纪程颢更近了,近到甚至能在月光下,看见他眼角的水痕——纪程颢刚刚哭过了,为了他的母亲?燕萌强装没有看见,目光如炬地盯着纪程颢,一字一顿:“拜托了。”
“……好。”
纪程颢虽然很犹豫,但是看着燕萌如此的表情,便点了点头。
而后,燕萌终于也点了点头。“好,那么你说吧,我答应你的事情。”
“帮我去把我的母亲葬了吧。”纪程颢缓缓说道,他的目光凝视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似乎对之避之不及一般。“我母亲在哪里睡了一天了,我想让你带走她,然后好好的安葬她。”
“你想让你母亲睡在哪里?”燕萌轻轻地反问道,她脑中开始计划着怎么把一个女人的尸体趁月色运出宫了——虽然她的病情可能因为运功而加剧,但是她觉得这个是值得的。
——虽然燕萌并不知道,她这一条命是靠里面这个女人的救命药换回来的,但是段奘并不觉得燕萌需要知道这个,而楚淮钰呢?她并不在乎为了让燕萌活着,谁会死去。
宁怀瑶?宁怀瑶在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她最后和着一个与她同命相连的人一起死去,并不算是走的孤独,甚至说……这是宁怀瑶所想到的,自己最好的终局。
宁怀瑶并不对自己‘报仇雪恨’执着,她知道可能等了一辈子,也不会有人为她的死而伸张正义,就算是纪景之也好,活人终究又自己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