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你自己,这一切的源头。’燕萌愣愣地看着纪容缺倒在了地上,鲜血溢出来,浸透了陈黑色的地面,混成了一个颜色,再也分不出来了。
“他……在说什么?”燕萌还没有回过劲来,纪景之下手太快也太果断了,这根本不想是一个有情有义……甚至说一个正常人的作风。“你为什么这么快杀了他?”
“因为他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燕萌。”纪景之迫不及待地握住了燕萌的手,诚恳地说道。“我们现在回去,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回……哪去?”这一次,燕萌反倒是不知所措了,她看了看兴致高昂的纪景之,又看了看不远处似乎没什么反应的封渡,突然感觉着一切都极不真实。
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呢?没准只是燕萌被纪景之这果断的一刀给吓到了,才有了这种恍惚的错觉。
“回皇宫去,顺便还能去一趟燕城。”纪景之有些焦急地说道。“北境的入侵已经刻不容缓了,大战即将开始,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啊。”
北境。
大战。
燕南山……和阿善。
燕萌突然甩开了纪景之的手,后退了很多很多步,她凝视着一脸不解的纪景之与地上死去的纪容缺,退到了封渡的身旁。
——你爱她么。
——她是谁。
——这要问问你自己,这一切的源头。
这个世界的确很奇怪,这一切的巧合也很奇怪,自己这么平坦的一生也的确太过安逸,但无论燕萌做什么决定,似乎她都在迷茫。
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为止,燕萌突然感到了一阵迷茫与不知所措,她看着面前的一切,只觉得一阵恍惚,这所有的一切就突然变的不真实了。
真真假假,其当真?
“燕萌,天大地大,你要去哪呢?”纪景之看着后退的燕萌,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在原地问了一句。“你去哪里,才能找到家呢?看着你的罗盘?那永远不会指向你家的方向的。”
燕萌顿住了脚步。
“若是你愿意听我一言,我便告诉你找到的捷径,如何?”纪景之并没有挽留,但看他的样子像是打算以退为进,来逼着燕萌回到他的身边。
封渡扯了扯燕萌的衣袖,他也看出了这其中有诈,可是燕萌却摇了摇头,扬声说道:“且听你一言。”
“你从哪里来,就去哪里吧。”纪景之站在原地,背对着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燕萌甚至感觉他在发着光,那些光芒柔和了纪景之的棱角,甚至将他融进了光里,变成了这万物的一员。
“我回不去的。”燕萌皱紧了眉头,她一把扯住了封渡,掉头就离开了。“你杀了你父亲,解决了最后一道难题,现在你该回去了,我不会同你走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就跟着你的罗盘走吧,它会带你回家的。”
“什么……?!”
燕萌对于这段对白不甚了解,可当她刚打算回头问个真切的时候,纪景之就消失了——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地上的纪容缺,他们的尸体或是身体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正因为如此,方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就更像是一个错觉了。
但是封渡却告诉燕萌,那不是错觉,那是真实存在的过去。“很奇怪,是吧,燕萌,自从离开了北境,离开了穹隆,我就开始对着一切产生怀疑,你到底是谁,你要去哪里,如今呢?更是困惑了,不是么?”
“……我不清楚。”
“我们到底在争论什么东西,或者说,我们北境这么多年的挣扎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升阳国到底是不是它看起来的那样辉煌,这些我都不知道,可我们就开战了,没有谈判,没有条件,就这样开战了。”
“……那我该去哪呢?”燕萌自说自话这,她带着疑惑的拿出了那个罗盘,看见了平日里摇摆不定的指针却在此时死死的指向了一个方向,像是在告诉燕萌:向那里走。
燕萌顺着那个方向向着远处看去,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延伸到天地相交的地方,不知道尽头是什么。
“我们走吧,封渡。”燕萌将罗盘给封渡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出发了。”
“这天大地大,你要这么走到什么时候?”
“走到想明白了为止。”
燕萌笑了一下,她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突然感觉世界充满了生机,却又充满了寂寞。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这样,燕萌再一次的出发,带着罗盘与一个毫无相干的封渡,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而他们也找到了一个小溪旁,沉沉入睡。
燕萌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在呼唤着她的归来。
——是她么?
‘燕萌,回来。’
‘回来?’
‘我在等你啊,燕萌。’
‘你是谁?”
‘我是你的来生,也是你的过去,更是你自己……这一切的创造者,你不记得了?’
‘我不想去考虑这些,我只想回家。’
‘你不想回家,你哪有家。’
——不!!!!!。
“呼!”
燕萌惊得一身冷汗,突兀的再次坐了起来,不同上回,此刻的已是清晨破晓之时。
她与封渡幻昨夜在山间幸寻到一处荒废的石屋,收拾收拾便睡下了,而因为噩梦连连的原因,燕萌这次醒的要比封渡早,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封渡倒是老老实实的睡在燕萌身边,并没有被燕萌骤然的起身所惊醒。
这一次封渡睡的是真的很沉。
猛然间,燕萌忽然想就这么和这个封渡安静的过一辈子。
可这不是爱,也不是喜欢。只是单纯的,对于这份安静和纯白有着一种本能驱使的向往,就像是一个疲惫的旅人只想寻求一个可以栖息的屋子一样,他不在乎是否会诞生刻骨铭心的情感,例如爱。
这感觉很奇怪,非常奇怪。
“虽然你来路听不明的,在穹隆的时候还想要杀了我,可这有什么关系呢。”燕萌刚想伸手抚摸封渡的头,这个男人就睁开了眼睛,似乎一直是醒着的,不过是在等待燕萌说话而已。
他对着燕萌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是吧,我还是很老实的,你就跟我过一辈子吧,也挺好的不是么?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谁都不要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管他外面是什么战乱还是灾祸,我们都不管了。”
燕萌的手停在了半空,又悻悻地收了回来,她摇了摇头,强行催眠自己说道:“……还是算了,我先回家再说吧。”
封渡撇嘴就坐了起来,他歪头打量着燕萌,不满地说道:“哎,燕萌,你这可是耍赖,明明方才你看着我的样子……像……像……。”
看着封渡欲言又止的模样,燕萌倒是新奇的很,她耐下心来看着封渡,好奇的问道:“是么?像什么?”
“就像……就像傍晚的星辰一般璀璨,又似蜜一样的感觉!”封渡一个北境的蛮人,要他想出这些文绉绉的词汇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说这些话,总不能说燕萌的眼睛像是大蜘蛛的眼睛一样会反光吧?
这种话,简直是不要命了。
可就算是封渡这么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词,也没得到燕萌的少女心认可,这个女人倒是及时的翻了一个白眼,哼哼两声说道:“前后矛盾,我是人,怎会那种奇怪的神色。”
“不管,反正你刚才用那种眼神看我。”封渡立刻就挥了挥手,表示无所谓,他紧紧地盯着燕萌的一对眼睛,专注的让燕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燕萌,我现在申请你在用那种眼神看我一次。”
这话一落,燕萌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不好意思就立刻烟消云散了,她又翻了一个白眼,拒绝了:“做梦,我想不起来了。”
当燕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封渡反驳自己的准备,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封渡并没有跟燕萌去斗嘴什么的,反而是就这么接受了答案,坐在一旁看着地面上的小草,开始询问燕萌要不要吃些什么东西的事情。
就在那么一瞬间,燕萌有了一种错觉——这分明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燕萌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甚至有一丝暖意从心底萌发。
燕萌偏头看着站起来去河边物色早餐封渡,勾起了嘴角,她扬声喊道:
“封渡,回头。”
“干啥?”
封渡没有回头,他专心捕鱼呢。
而燕萌呢?则是眯起了双眼,安静的笑了起来。
神情是如蜜一般宠溺,如星辰一般璀璨。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
纪景之,纪容缺,还升阳国,甚至是阿善。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我活着,也活过。
燕南山、乾西楼和燕处,阿善与封渡,还有那个穹隆的前王朝的覆灭与崛起,这一切如果都是我的梦,如果都是我死后不愿离开也不愿重生所做的梦,那么一切的一切是否有意义呢?
燕萌看着不远处在捕鱼的封渡,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看见世界化作了一道光,也吞噬了她。
梦该醒了。
转世投胎吧,去经历一场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