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啦,不过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向是死鸭子嘴硬的。”林浅也不拆穿苗淼最真实的想法,只是换了话题,“哎,马上就要到黄金周了吧?你回来不啊?”
“暂时还没有想好。”苗淼想起自己还没和林浅说起班清逸的事情,便又简单和林浅提了几句。
“你最近是走悬壶济世风格了吗?”林浅简直不可思议,“一个十八岁的自闭症的男孩子,你这是想找麻烦想疯了啊!”
“已经揽上身了,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苗淼淡淡回应,“我要是现在对班清逸放手,他这辈子就没戏了。班家人不会好生对待他的。”
“说得好像班清逸的世界没有了你就转不动似得。这世界上谁没了谁会活不下去啊。”林浅小声嘀咕一句,又说道,“ 不过也行啦,你有个人陪着也算是不错啦。等我空了,来看看真人。”
“你最近很忙?”苗淼有点疑惑。
林浅那小花店,生意也没见多好,她也没什么其他的兼职,有什么可忙的?
“那个啊,”林浅笑呵呵,含糊不清的提了一句,“以前的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得干净……”
“有危险么?”苗淼皱眉。
“放心吧,除非是我想找死了,不然谁伤得了我呢。”林浅不自量力的说着大话,“行了,我这边真有点事,挂了挂了。”
苗淼举着手机的手放下,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上。
此时新闻已经换了播报内容,慕宁远和莫静语订婚的消息已经成了过去式。
她的嘴角,始终都挂着一抹寡淡的笑容,无言中,带着丝丝孤寂。
好不容易将混乱的情绪捡起,苗淼咂咂嘴,觉得有点干,转身想找水喝。
可惜今天忙了一天,偏偏就是忘记了把饮水机打开,临时烧水的话,等水凉估计自己都要渴死了。
没有办法,她只能顺手拿了钥匙手机下楼去买矿泉水。
楼下就是24小时的便利店,苗淼买了一瓶水,刚拿出零钱付款,手机又死命的响了起来。
今儿电话有点多啊……而且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苗淼有点头疼,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来:“什么事?”
“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过来一趟。”容睿的语气很淡,“班清逸拒绝配合治疗,现在躲床下怎么都不出来了。查理斯的意思,是让你先过来一趟,让班清逸情绪先稳定下来。”
苗淼深呼吸一口气:“不是说是国际顶尖的自闭症心理医生吗!连班清逸这种程度的都搞不定!?还有,让病人冷静下来,打镇定剂才是最好的办法吧!找我有什么用?”
“我不想为了把床挪开而搞得人仰马翻。”容睿对班清逸的情绪并不在意,只不过是传达医生的话,“况且查理斯的意思,是想和你面谈一下。”
苗淼叹口气:“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她走出便利店,打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矿泉水,然后潇洒的将瓶子扔进垃圾桶,匆匆走出小区打车。
哪有什么时间给她悲伤春秋感叹人生和感情?想要让自己的生活足够安宁就已经很困难了。
坐进出租车里,苗淼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的手臂。
那种轻微的骨折痛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白天一整天都有事情,没顾得上它,现在坐在车里周围安静了,倒是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
指尖轻轻拂过白色的纱布,苗淼垂下眼睑,轻声笑了一下。
至于是笑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呢。
容睿给的地址是一家有名的私人医院,苗淼到达时候,莫余已经候在门口了。
苗淼朝莫余微微颔首。莫余微躬着身子:“苗小姐,请跟我来。”
电梯直达顶楼,苗淼跟在莫余身后走出电梯,一出来就看到站在走廊尽头,正握着电话在说什么的容睿。
“主子这两天其实很忙,和俄罗斯那边的人有点交易要谈,对方比较难缠。”莫余含蓄的说道。
苗淼点点头:“知道了。”
莫余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站在VIP的病房门口,苗淼没有直接开门进去,而是透明门上的一块透明玻璃朝里面看。
“请问,是苗小姐吗?”
苗淼扭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高大男子。
“查理斯先生?”苗淼开口。
“是我。”查理斯笑着点点头,中文有一点腔调,听起来倒也不难听,“容先生告诉我,你目前是班清逸的监护人?”
“说监护人倒也不是太正确,不过目前确实是我在照顾他。”苗淼说道。
“好的。”查理斯点点头,“那么麻烦你现在就进去,将班清逸从床底下拉出来吧。”
苗淼耸肩,“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行。他发病的样子我并没有应付过。”
“严格来说,自闭症患者并没有明显的发病状态,他们随时随地都处于自闭状态中,顶多就是受到刺激的时候下意识释放自己的防御心理,抗拒和别人有任何接触罢了。”查理斯摇头说道。
苗淼迟疑了一下,还是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查理斯站在门外,并没有跟着进去。
病房里有点乱,明显之前班清逸抗拒的时候有过挣扎。苗淼走到病床边上,顿了顿,蹲下身子,趴在地上,脑袋侧着,看着床底。
病房的床算是比较高的了,但是即便如此,班清逸毕竟不算小只,蜷缩在病床底下,整个人都显得很难受,四肢缩在一块儿,连抬头都有点困难。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出来。
在苗淼来这里之前,查理斯他们应该已经离开病房有一会儿了,这个空间就只剩下班清逸一个人,但是他宁远缩在那个让他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的狭窄空间,也不愿意给自己一个解脱。
“班清逸。”苗淼开口,“出来。”
班清逸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苗淼说的话。
苗淼沉默两秒,试探着转了个弯,距离班清逸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想伸手去触碰班清逸。
“班清逸?”苗淼再次开口,同一时间,手也碰到了班清逸的手臂。
班清逸没有出声,只是下意识的挥开了苗淼的手,力道很到,几乎让苗淼痛呼——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在地上呢,朝班清逸伸手的,是那只骨折的手。
班清逸刚好打在她的伤口上面。
苗淼没了办法,只能先站起来。一直垂着头,让她的脑袋有点晕。
揉揉太阳穴,苗淼眯眼盯着床底,然后妥协,看着查理斯:“他不愿意出来,找几个人,把床抬开。”
简单,直接,粗暴。
话音刚落,苗淼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脚踝。
她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脚踝上的手臂。
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道灰色的痕迹,是在床底沾上的灰尘。
她退后两步,那只手也跟着伸出来了一些。
艰难的,缓慢的。
班清逸终于从床底下爬出来,抬眸看了苗淼一眼。
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