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霍西城不肯让方亦可再回办公室,收拾完餐桌就说要直接聊一聊他的“心理创伤”。
“……不但是肉体疼痛,我的精神更是受损伤。知道隔天我来医院时,受到了多少目光的洗礼吗?他们有的好奇,有的困惑,还有的兴奋和幸灾乐祸!总之,给我的精神压力极大!”
兴奋和幸灾乐祸什么的,肯定是你平时得罪人家了吧!难得遇到你狼狈的一面,还不许人家偷偷乐一乐么?
“作为一院之长,还有人因为我的伤,猜测我在外面与人打架斗殴!简直损毁我的名誉!”
又不是没打过!上次在公交站还把人踢那么远……在这件事上,你根本完全没有名誉吧……
“所以说,你是不是应该赔偿我的损失?!”
原来重点在这里……
方亦可拿着钢笔,在指间旋转着,想到他那时被梁婶她们打的抱头,就差鼠窜了,不觉莞尔,“那我向你道歉好了。只是,如果你没有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又怎么会被打?我一个单身女人,自然要处处小心。其实我差点要报警的。你想想看,比起闹到警局,只是让梁姨她们打了几下,总没有那么丢脸吧!”
沉默片刻,冷到快要凝结成冰的声音响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被打成这样,还要感谢你手下留情?”
“这个嘛……只能说,见仁见智吧……”
一脸无辜。
比不起他的无耻,可论无赖,她恰巧会一些。
“你还记得自己是做什么的吗?我的方医生!”霍西城嘴上凶巴巴的,其实心里并没有生气,不,甚至还有些开心。这样活力充沛,会狡辩会耍赖的方亦可,才是他最初记忆中的小可儿!
方亦可郑重的握住钢笔,挺直脊背,“当然,你的心理医生,所以我现在不是正在跟你聊生活吗?”
“聊生活?有吗?”
“正在聊啊!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霍西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是准备背首诗来敷衍我?”
方亦可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是想说,不要难过,因为明天生活还会继续欺骗你。所以,就随它去吧!”
霍西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用手指凌空点了她两下,“不要以为我不上网,没看过那些毒鸡汤。你这个心理医生就是这么为病人诊疗的?”
“当然……不是,只对你而已。我说过的,我们无法建立彼此信任的关系,所以你只能自己好好保重了。”
方亦可的表情微妙,眸光隐隐夹杂着一些黯淡。
他真正爱的女人已经死了。
这要怎么治?
除非他自己不再想念。
执着、专情……听起来多么美丽的词语,可惜,这是她曾经爱的男人投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情感。
与她无关。
霍西城一直望着她,此时徐徐开口,“只要找回我爱的人,自然可以不药而愈。”
方亦可不语。
这件事,她无能为力。
“为什么不说话?”
他的语气中莫名有些期待,应该……是错觉吧?方亦可微微别开头,“没什么可说的,我帮不了你。”
不依不饶的,“如果我说,你可以呢?”
又来了。
为了想要能够发泄身体的欲望,非要装出一副她就是他所爱的样子,不觉得很恶心吗?
方亦可厌倦的抬起手腕,“时间差不多了,这次的诊疗暂时到这里吧。”起身,走到门口,又转头,“对了,罗秘书的事,希望院长可以尽快解决,我不是想催你,但有这样的同事,令人不安。”
“我知道……”霍西城失望的垂下眉眼,没有阻止她的离开。
彼此之间的信任一但消失,再想一点点建立,何其困难!
***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霍五如约打来电话,“霍总,陈素华的公司已经被查封。照您的吩咐,把该透露的消息透露出去了,她刚刚托人传话到我这里,说要请罪。”
“做的不错。”
霍西城拿着手机站到了窗前,今天是个阴天,到处雾气濛濛,但他的心情还不错。这须得归功于,方亦可对他的态度颇有好转,至少,两人可以和平相处,而不再时时剑拔弩张。
“你去见她一面,让她把罗娜娜与她勾结的经过详细的说一说。对了,正好透露给她,她的公司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好姐妹!”
霍五办事俐落,到了晚间,就把录音和供词亲自送过来。
“……看她的样子是恨极了罗娜娜,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霍西城满意的点头,须臾又道,“那个谷诚,说说他的详细情形。”
霍五长得十分结实,身高足有一米九,但在霍西城这个BOSS面前,却恭敬无比,“此人好逸恶劳,贪慕虚荣,他家境虽然贫寒,但父母对他极好,坚持供他读书。可惜,他念到大二就因为女友劈腿一家公司小开失恋后退学,并与父母断绝关系。为了过上富有的生活,他先是被一位有夫之妇暗中包养,被对方的丈夫发现后暴打一顿,之后就干脆进了夜店,做起皮肉生意,可谓花钱如流水。”
打蛇打七寸,给人教训,自然也要找到对方的弱点。
这个谷诚,很该让他明白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
霍西城摩挲着下巴,有了计较,“给他找个清静地方,让他好好体会劳作的不易。记得给他发薪水,当然,直接交到他父母手里。什么时候脱胎换骨了,再让他出来!”
霍五严肃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我们在西北有个矿场,很适合他。”
“唔,那地方不错,就那儿吧!”
霍西城懒洋洋的从沙发上起身,顺势拍了拍霍五的肩膀,“辛苦了,放你几天假。”
“谢谢霍总!”
霍西城挥了挥手,他识趣的躬身退下。
看看时间,正好快十一点了,他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彼时,方亦可已经洗过澡,正靠在床头看书,电话突然响了,她无奈的放下书,对于是谁打来的,已然心知肚明。
“我又做噩梦了……”
方亦可粉红的两颊仍散发着水汽,愈发显得眉目精致,她撇了撇嘴,抱臂挑眉,“梦到什么了?”
“不记得了……”
又是这句,就不能换换?同样的台词一直听,真的很腻,“所以,需要情绪上的舒缓和排解,对吗?”
“当然。”
方亦可抬了抬眉眼,将手机点开外放,搁在了枕边,自己则躺了下来,“好吧,你今天想读什么?”
“听着你就知道了。”
顿了顿,手机里再度传出低沉满是磁性的声音。而她,就在那声音中沉沉入睡。
很奇怪。
明明他曾经是她噩梦的来源,可现在,他的声音却莫名安抚了她的不安。
朦胧的梦中,远处灯光点点,总觉得,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
飞蛾扑火,还是奔向幸福?
方亦可不知自己是在哭,抑或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