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城迈着大长腿，很快就去倒了杯水回来。
方亦可捧着热热的杯子，心情确实舒缓了许多。
她垂着眼帘，看着水气缭绕着升腾向上，模糊了视线，她声音轻而又轻的道，“那个人，说他二十多年前丢了一个女儿，他还说，我跟他的太太长得想像，他怀疑我就是他那个被人偷走的女儿。”
闻言，霍西城整个人都愣了。
他再怎么样想，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公众场合看到一个姑娘跟自己太太长得像，就要认女儿，这听起来玄幻的完全像是一个骗局！
沉吟片刻，霍西城问道，“既然他怀疑，那他打算怎么确认？”
“亲子鉴定。他跟我交换了电话号码，说只要我愿意配合，其他的一切都由他来操办。”这个指的应该就是鉴定所需要费用等等。
这点钱对霍西城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对方这样的举动似乎又确实说明，他根本不是在骗，而是真的怀疑方亦可是他的女儿。毕竟，做亲子鉴定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可以做手脚的必要。
消化了这一事实，霍西城又问，“那你的意思呢？”
方亦可摇了摇头，坦率的道，“不知道。”
如果想好了，她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霍西城见她很是迷茫，便换了个话题，“他有没有说，当年是怎么把孩子给弄丢的？”
方亦可点头，将男人讲叙的经过如实相告，之后又道，“他讲的合情合理，听不出什么破绽，而且他当时的神情非常激动……”若非对方真情流露，她也不会轻易相信。毕竟，她当时可是时时注意着那人的肢体语言，以及种种细微动作，包括面部表情，通过这些判定人的内心，这是她的专业，或者说，已经成为一种下意识的习惯，“我基本可以断定，他说的是真的，所以最后和他交换了电话。”
换句话说，她觉得对方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霍西城从她的回答里听出了这层意思。
其实在他看来，事情并不难解决。
若是她有意，不妨和对方去做个鉴定。是与不是，看结果说话。
虽说，目前还不能断言找到亲生父母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终究是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疑惑。
他还记得，很久以前，方亦可曾经说过，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抛弃她！
或许，这次就能揭开真相。
当然，如果鉴定结果说明那不是她的父母，一切便重新归于原点。
想是这样想，但霍西城心里很清楚，因为他不是方亦可，没有身处她的位置，所以才能冷静的想这些。而作为当事人的方亦可，她的心里必定充满纠结和矛盾。去与不去，她都有胆怯的理由。
见方亦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霍西城目光转动之下，一眼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名片，他轻轻起身走过去，并没有拿起来，只是这么俯视着看了一阵，记下名片上的名字电话，以及公司名称，他才转开视线，重新坐回原位，仿佛他只是坐累了，转了一圈。
“别想那么多了！”俯身过去，伸手抚在方亦可的脸颊上，霍西城放柔了声音道，“不早了，睡吧，好好休息一晚，或许明天起床，你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会吗？方亦可心里并不这么觉得，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确实该休息了。
已经能够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了。
方亦可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霍西城今天却没借机留宿，反而大晚上的又顶着黑沉沉的夜色离开了。
连方亦可建议他在书房休息一晚，明早再走，他也没有同意。
事实上，离开公寓后，霍西城很快就联络了霍五。
他将从名片上看到的那位程予良的电话以及公司名称告诉了霍五，并且道，“查查这个人，要所有的资料，包括他的家人。重点是查出他是不是在二十四年前丢了一个女儿，过程尽量详细！”
霍五的脸就是大写的懵，大晚上的，这是干啥啊？
虽然他尽职尽责的应了下来，不过霍西城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迷惑，索性解释道，“他有可能是亦可的亲生父亲。”
霍五恍然。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您放心，我会尽快查证的！”
说是尽快，但也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候，这会儿，离农历的春节都没几天了，街道上处处挂着灯笼，C市的人口在急剧减少，外地务工人员很多都选择了回自己的老家渡过这个节日，不过本市的人到是很多都涌上街采购年货。
霍氏集团这边也准备要放年假了。
霍西城这个老总还在办公室做一些收尾的工作，霍五带着能够查到的所有资料来了。
“BOSS，这是调查结果。不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坦承道，“这位程先生的现状倒是很好查到，不过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就棘手了一些。通过公安系统，我们确定查到他们丢过一个女儿，当时还曾经立了案。也查到了是在哪个医院，以及丢失的原因，但是，关于那个将他们女儿带走的女人，实在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料来！”
闻言，霍西城并不觉得奇怪。
那女人应该隶属某个拐卖团伙，自然不是那么好查的，否则，警察早就能查出来了，又怎么可能立了案却没有结果！
他很快将资料翻了一遍，如他所料，程予良对方亦可所说的话，基本属实。
就连丢女儿的过程也没有大的偏差。
霍五居然很本事的找到当年在那家医院做护士的一位女士，并且取得了她的证实，因为程予良离开病房，而他的妻子睡着了，于是雇来的保姆趁机将他们的女儿带走，从此再无音讯。
简单来说，就是如此。
事后他们夫妇两人也曾经不断的去公安局催促询问，但没结果就是没结果，警察那边线索断在了保姆身上，尽管他们查得出来那个保姆的真实姓名等信息，也得知了她根本就是一个惯犯，拐卖的婴幼儿不止程予良的女儿一人，甚至知道她隶属某个团伙，但对方每次出现都是乔装打扮，根本令人无法识破她的真正身份！而且对方带走孩子后，行踪非常隐蔽，根本搜索不到……所以，他们也只能一次次的让受害者家属失望。
后来，大概是知道警察这边没有办法，程予良带着妻子亲自走在了寻找女儿的路上。
程予良的母亲早逝，他是由父亲抚养长大的，他的父亲对这个惟一的儿子非常疼爱，甚至为了让他过得舒心，一直守着儿子守着家，没有再次结婚。
因此当程予良的女儿丢失之后，程父也是相当的愤怒和伤心。他当时自己开了家外贸公司，因为形势不错，很是赚了一些钱。他把存的钱给了程予良大半，支持他与儿媳亲自去寻找孙女！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钱花了不少，地方也走了很多，但程予良夫妇却一无所获。
他们的女儿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样。
有几次，他们甚至抓到了那个保姆的线索，但最后，还是被对方及时逃走了。
再然后，就是程父查有肝癌，程予良夫妇惊慌失措的赶回来……
程父没撑太久就去了，程予良不得不暂停了去找女儿的行为，转而撑起家业。就在这个时候，他妻子再次怀孕了。
这个消息对程予良夫妇来说无异于一个救赎。
虽然他们可能无法再找回大女儿了，但他们却可再拥有一个小女儿或是小儿子！
隔年，程予良妻子产下一个儿子。
但遗憾的是，这个儿子生下了便查出先天性疾病，免疫力低下，倒不是难以成活的程度，但会非常容易生病，而且一旦病了，很难痊愈。可以说，生存难度是普通孩子的数倍。
从这以后，程予良夫妇的心思就全扑在了这个儿子的身上。
包括程予良挣的钱，大部分都填进了这个窟窿。
要知道，一个长年生病的孩子，所花去的费用其实远远超过了一台大型手术的钱！
尤其是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二十一，过了年就二十二岁了。
这二十多年来，经济上他为程家带来的极大的拖累，但从心理上，程予良夫妇却是把他当成了支撑的。
不过程予良除了开始接手父亲产业的那几年比较生疏，后来还算生财有道，这么些年，虽然有儿子程心宸时不时的就生病住院，但还不至于落入贫穷的境地，只不过肯定也不会太富裕就是了。
可以说，两相抵消之后，他们就跟普通工薪家庭的生活水准差不多。
……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经过，至于说程予良在餐厅拦下方亦可是真的巧合还是其他……霍五沉声道，“目前查不出破绽！程先生约的是一位姓白的客户，地点是两人在电话里敲定的。而两人之前都曾经在这里吃过饭，这个决定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程家……还有别的举动吗？”
霍五轻摇了下头，“目前没有。但据他们所住小区的保安说，那天晚上，程家的灯一直大开着，临到他下夜班，接近凌晨的时候，隐约还亮着。想来，程先生有可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人。不过他们还没有其他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