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拘留室里,顾晓婉想了许多许多。
想到洛青川第一次来到家里的情形,想到两人多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又想到,随着自己的长大,随着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自己心思的慢慢转变。
她真的很恨自己的愚蠢。
为什么要让洛青川去接触方亦可,还让他帮助她。
她最初的本意,不过是想把方亦可掌控在手上,然后借由她来打击霍西城。
却没想到,真正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洛青川原本就对方亦可不若她以为的那样厌恶,真正相处之后,对着那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是她想岔了。
她以为,方亦可就算看着不错,但也是跟过别的男人的残花败柳,洛青川看女人的眼界一向很高,不可能喜欢上她。再加上,方亦可自私的不肯捐肾脏给姐姐,害得她早早离逝,也害得自己失去了惟一的血脉至亲,她痛苦的模样,洛青川是都看在眼里的,他怎么可能去喜欢上一个害自己至此的人呢!
可是她却没有想过,方亦可能令霍西城另眼相看,甚至爱重到不惜损害自已身体的地步,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只不过,她看不到罢了。
男人与女人的眼光从来就是不同的。
她不喜欢的,不代表洛青川不喜欢。
所以才有了这个深刻的教训。
洛青川真的喜欢上了方亦可,而她,成了一个可笑的旁观者,甚至,促成者。
顾晓婉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眼睛干涸的再也流不出眼泪了,可是,她心里却在哭泣。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是,她敢说,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爱洛青川,爱到,甚至可以为他去死!
只是,他不要。
或者说,他要的不是她!
到了如今这种悲惨的地步,全是她自己的错吧,她视方亦可为眼中钉,肉中针,千方百计的想要让她死,可是,到最后呢,洛青川却说,即便没有方亦可,他也不会喜欢她!
因为她不再天真率直,不再善良,她在他的心里,已经是一个无比恶毒的女人了!
那么她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顾晓婉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她抱着脑袋在墙壁上磕着,仿佛外部的疼痛,能够拯救她脑袋内部的疼,又或许,她疼的不止是头,还有胸腔里的这颗心!
不过很快,她这边的动静引来的警察的注意。
女警不耐烦的走进来,高声喝道,“干什么呢你!再不老实呆着,你就等着关禁闭吧!”
顾晓婉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动。
她从来没进了拘留室,但却听说过许多,关于警察会打人的话。
她不想被打。
就算是进了这里,她也还有她的骄傲。
如果被打的面目全非,她的自尊无法忍受。
女警并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妖魔化了,只是见顾晓婉不吭声,也不抬头,心下稍稍有些担心。现在的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都弱得很,做坏事的时候挺冲动,做完了,往往怕得要死要活。这一个,在她看来也差不多。不过里面这个,有人特意关照过,不要为难,看来,里面还有事情。别再因为想不开,搞出意外来。
想着,女警皱着眉头走近栏杆,伸手在栏杆上拍了两下,“抬脸!”
顾晓婉木呆呆的抬起了脸,整个人看着了无生趣似的。
女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沉吟了片刻,索性拎了一个凳子过来,坐了下来,“顾晓婉是吧?”
“……是。”
“你为什么事进来的?”
顾晓婉愣了愣,才慢吞吞的道,“绑架?”
女警也有些奇怪,“这什么口气,你问我啊?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自己都不清楚?!”
顾晓婉用力抿了下唇,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坦承,“我……绑架了情敌的孩子,想让她从楼顶跳下去。”
女警见的案子多了,比这更奇葩的有得是,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可惜。
毕竟,这么年轻的女孩。
她没好气的道,“你说情敌,那你跟那男人结婚了?还是跟他山盟海誓了?”
顾晓婉眼神放空的摇着头,“他说,他把我当妹妹……”
女警嘴角一抽,“那叫什么情敌?分明是你缠着人家男人不放吧?你说说你,值当得吗?就算你那情敌出了事,难道男人就会喜欢你了?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他怕你还来不及!想也知道,逼人跳楼的事,你都做出来了,那男人还不得想着,这万一哪天不喜欢我了,再逼着我也跳楼,或者干脆给我一刀啊!你动动脑子也能想得出来,他本来就不喜欢你,现在更是不可能了!为了一个对自己无动于衷,哪怕你死了,他都不带伤心的男人,值得吗?”
顾晓婉被她说的心里难受,可又忍不住想,如果她死了,洛青川……真的不会伤心吗?不不,应该会的吧,可是伤心过后,他还是会去过自己的生活,慢慢的,他就会忘了她,忘了曾经有个女人,那么地爱他!
她不想死!
尤其是,不想这么轻飘飘地死去,甚至不能在他心上留下深一点的痕迹!
女警见她的表情有所松动,便继续道,“我记得你登记的年龄才二十一,是不是?多年轻!如果你以后好好的做人,不再想那些歪门邪道,不再去害人,活得阳光又开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这人嘛,尤其是男人,总是喜欢陪伴自己的女人是善良的美好的,你说是不是?”
闻言,顾晓婉又想起洛青川斥责她的话。
他说她不再善良,说她的良心都没了。
所以说,他就像这个警察说的,也是喜欢善良的美好的女人吧?
是了,那个方亦可不就是吗?
虽然她不喜欢她,但也得承认,她不是个坏人,她的种种行为,在旁观者看来,也的确是善良的。譬如,她同意捐肾脏给她……
那个时候,就连罗叔都说,她不象她说的那样,那么自私,那么冷酷。所以罗叔才不肯帮她拿走方亦可的肾脏,其实,罗叔也早就觉得她太狠毒了吧!只不过,碍于和父亲的交情,没有说出口罢了。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是不是现在,在所有人的眼里,她都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坏女人了?
是不是,她再也无法活成最初的顾晓婉了?
她怔怔地看着女警,没有人,象她一样跟她讲这么多,在短暂的人生里,她只有洛青川,甚至,连一个同性朋友都没有。她所有的心思,除了为姐姐报仇,其他的,都放在了洛青川的身上。
这样,是不是错了?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向女警走近,她想要问一问这个人,想让她多说一些,以后,她该要怎么活下去?
她觉得,好累。
感觉到累的,不只她一个人。
离开拘留所,坐到车上的洛青川,同样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司机都不敢多说话,小心的将车开回了别墅。
回到屋里,洛青川直接坐到客厅沙发上,仰靠着,整个人昏昏沉沉。
“洛先生?”
管家小心翼翼走过来,见他两颊通红,顿觉不对,又唤了两声,他也不应,明显反常,管家过去伸手一摸,吓了一跳。
额头滚烫!这分明是在高烧!
当即,别墅里便乱了起来。
管家叫人一道把洛青川扶上楼,先是打电话叫医生来,又跟杨助理说了一声,让他最好也过来一趟。
一番安排之后,这才稍稍放心。
不多时,医生来了,杨助理也来了。
幸好,洛青川只是普通的发烧,大抵是因为身体太疲惫,睡眠不好,思虑过甚才导致的,医生给他挂上点滴,安抚了管家一通,表示这只是小问题,只要输完液,之后按时吃饭吃药休息,很快就能痊愈。
听到这番话的杨助理也安下心来。
可是大夫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病人本身的不听医嘱。
下午,洛青川好歹是醒过来了,吃饭吃药,看上去,他是安静的,在好好养病的,可是他的心里却油煎也似的,无法控制的反反复复想着顾晓婉的事,以及,他最后离开时,顾晓婉仍旧伏地痛哭的细瘦身形。
就像他对方亦可说的,他一直把顾晓婉当妹妹,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可十多年的兄妹之情,不可能一夕抹杀,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就此不去理会,任她自生自灭。
他做不到。
洛青川的高烧在第二天退了,只是仍然烧到三十七度八,医生过来复诊后,没再让他输液,只说继续吃药,好好休息即可。
他嘴上答应了,可等医生离开不久,就打了电话给杨助理,让他过来。
等杨助理站到他床前,洛青川虚弱的指挥道,“去衣柜里给我拿套衣服来换上。”
杨助理刚应了声“是”,就听他补充说,“不是家居服,拿衬衫和长裤来!”
杨助理走向衣柜的脚步一顿,转头不可置信的道,“洛总,您身体这样不能出门了!有什么事,您交给我办,我一定给您办妥!”
洛青川动有气无力的摆手,“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