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晓婉不用动手术了？！”
医生办公室里，洛青川迟疑的看着办公桌后的罗岩，神色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是迟疑可难以置信。
这也不难理解。
从入院确认以后，就知道是肾衰竭这种病，到最后，不换肾没有其他办法的病，突然之间，在找到肾源之后，又说，不用了？
洛青川实在无法相信。
而亲口公布这个消息的罗岩，又何尝不想苦笑。
可是他没办法，如果他不这么说，怎么阻止手术？
抹了把脸，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只是暂时。前阵子从M国引进回来的新药，是通过私人关系拿回来的，因为不能确定疗效到底如何，所以就没有跟你提。不过用了这一阵，检查结果明显是对身体有改善的。这个药物，不仅能阻止病情恶化，还对肾脏有相当大的修复作用。所以，我跟晓婉商量了，暂时先不要手术。”
洛青川皱起眉头，“真的没问题吗，这种药？”就怕是一时的，万一治疗一阵，身体突然再衰败下来，那岂不是后悔莫及！
罗岩慎重的说，“任何治疗方法都是有风险的。相比较而言，换肾脏的风险要更大。我之前不是给你看过一些资料吗？配型即使成功，移植了他人的肾脏，也是很有可能产生相当大的排斥反应。如果这个排斥反应大到一定程度，那么后果可能更麻烦。反倒是这种药物，是修复自身的脏器，安全系数更高。”
他说着，同时拿出两叠资料来摆在桌子上。
资料上面都是数据，比对移植肾脏和新药物治疗的各项数据。
在他的讲解下，洛青川基本上可以看得懂。
越看，倒是越觉得罗岩说的的确有道理，心里的大石头，也悄悄向下放了放。
“真没想到……”会有这种转折！
看他感慨，罗岩解释说，“新药，还没上市。”
他没再多说，洛青川不是好糊弄的，说的越多，越有可能被他抓到疑点。坦率而言，为了准备这资料，以及，把这个谎言的所有方面都打点圆满，他已然是拼尽全力，竭尽所能，再多一分，也是做不到的了。
洛青川点点头，又拿着资料看了好一阵，才道，“这些我能拿回去吗？”他笑了笑，“不瞒您说，这么大的事，不全弄懂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至于说手术的事，就照您说的，暂缓吧。”
听他说要拿资料走，饶是罗岩已经预料到，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打鼓，不过见他脸上并没有异样，只是担心，忧虑，似乎又有些庆幸，便点头道，“应该的。”
本来，他还想说让他放心治疗这块，安抚洛青川，但不知怎么地，吞出这三个字之后，便说不出来了。
洛青川颌首后，拿着资料离开了。
他并没有回病房，而是直接出了医院，直到坐到自己的车上，吩咐司机开车，他拿着资料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慢慢攥紧，脸这才沉了下来。
洛青川一向以温和面孔待人，少有沉脸的时候。
前面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他的脸阴沉沉的，仿佛蕴着巨大的风暴，吓得缩了缩脖子，开车愈发小心谨慎。
回到公司，进了办公室，洛青川立刻把杨助理叫了进来。
杨助理是一直跟着他的心腹，这几年，为他做了不少事，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将资料交给他，洛青川淡淡的说了今天罗岩对他讲的话。
杨助理开始还一头雾水，等他说完，脑子里一转，便有些犹疑的问道，“洛总，您是怀疑罗医生这份特效药有问题？”
洛青川瞟他，“你认为呢？”
难以治愈的病症，一份横空出世的特效药这么快就能见效果……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当然，他知道罗岩跟国外一些医学研究机构的关系一直不错，能弄到国内没有的药，是可能的。但搁到顾晓婉身上，搁在这件事上，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杨助理思忖着，说了自己的想法，“洛总，如果说这件事当中有问题的话，我猜测两种可能，一种是特效药有问题，它的来历，以及它是否经过临床验证，又是否真的对顾小姐的病起到了罗医生所说的效果，是否真的安全，这些，您听得都只是罗医生的一家之言。真实情况如何，我们并不知道。罗医生既然早就开始用这种药物来治疗顾小姐，按道理来说，他是应该跟您说明的。既然没有，那，要么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瞒着您和顾小姐，用她来进行药物实验。要么，就是他跟顾小姐商量过，只是瞒着您。这样的话，应该只是怕您反对……”
他仿佛自觉即将说出来的猜测过于重大，所以斟酌了片刻，才慎重道：“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不是药的问题了，而是顾小姐的病情……您有没有想过，顾小姐的病情或许没有罗医生说的那么严重，甚至，会不会是误诊了……所以，前些日子罗医生还说只能移植肾脏才能医治顾小姐的病，而现在，他发现了这个错误，想要改正，于是改口说，只需特效药就可以慢慢好转！”
洛青川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僵住了。
听了罗岩的话，他的确是起了疑心，但是，或许是身在此间，他并没有深入的想过这其中的原因。
譬如，是罗岩本人出了问题……
他额角的青筋突起了一阵，慢慢着，僵住的手软化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心乱，否则，只会做出错误的决定，而这，关系到晓婉的生死！
将杨助理的话反复了在脑子里过了数遍，他轻点下头，“照着你说的这两种可能，去查，尽快，且要翔实！”
杨助理起身躬首，“我明白！”
说罢，他便示意后先行离开了。只看他的背影，上半身不晃不动似的，脚下却如飞步出屋外。
洛青川沉默的在沙发上坐着，半晌，才闭了闭眼睛，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电话。
只靠杨助理，时间上还是太紧了，有些事，他亲自出面，方能更快得到真实的答案！
同时查证罗岩的，还有霍六派下去的人。
本来，他也只是因为霍西城的命令而让人常规性的盯着医院那边，汇报消息而已。
但自从那天因为隐瞒方亦可去医院的消息，而被霍西城狠狠训斥过后，他便对这事积极起来。
至少，也得把方亦可去医院到底干了点什么，跟谁谈了话，又谈了些什么，不说查的一清二楚吧，好歹，也得有可以让他向BOSS汇报的，能将功折罪的消息不是？
结果，这一查，还真查出大事来了！
得到消息的当天，正值中午，霍六正在别墅等着上午饭。他拿到下属报上来的消息，大惊失色，连饭都顾不得吃，一溜烟的跑到霍西城的书房前，用力敲起门来。
里面正在处理霍氏集团项目文件的霍西城听得不由蹙起眉，冷冷的出声，“进来。”
霍六几乎时听到声音的同时就推门跑了进去，脸色很是难看的过去将打印出来的视频截图放在了霍西城面前，“BOSS，您快看看这个！”
霍西城虽然不快他的莽撞，但心知必定是有大事，他才会如此，所以并没有立刻出言责备，而是垂头看向那些资料。
都是医院的视频摄像头拍下来的视频中的截图，像素低，图像模糊，但是，因为图片中的人太过熟悉，霍西城一眼认出来的，这些图片的主角，正是方亦可。
其中一张最显眼的，就是方亦可从化验室出来的，站在门口，与洛青川交谈的画面。她还捂着手臂中央，显见得，是刚刚抽完血出来。
霍西城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阴鸷无比，浑身散发出的怒意与戾意，连霍六都觉得极为不适。
他脸色苍白的扶住两人之间的办公桌边缘。
腿有些发软。
很久了，没有见过自家BOSS这么疯狂的模样！
“确定……她去医院做配型了？”
霍六木着脸点头：“是。不只，方小姐还答应了要给顾小姐移植肾脏。”
这件事，他可没胆子再瞒。
若是晚了，方小姐真的去捐了，他家BOSS估计会气疯的！
霍西城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
笑声中没有一点笑意，反而因此显得更为嘲讽。
“去！点几个人过来，我们要出去！”
霍六一凛，“是！”
他出了书房，便向别墅的西南角跑去，那边是保镖们住的地方。点了人，又开上车，等他们到楼宇外的时候，霍西城已经站在门口了，他在跟许管家说话，对方似乎在劝说他，但显然，被他挥手打断。许管家只得安份的闭上嘴，躬身回了别墅内。
见他们把车开过来，霍西城很快上了前面的，他的座驾。
“走吧，去霍太太的住处。”坐定后，他便如此吩咐道。
霍六很清楚，他指的是方亦可。
事情果然要闹大了，之前是霍西城吩咐他们，先不要叫方亦可旧时称呼的，以免她感觉不舒服。
那个时候，她恨霍家恨他，霍六等人若是把这称呼叫出来，只会更惹她不快。
这个命令一直被很好的执行着，却不想，这还没过多久，BOSS本人竟然先唤出了这个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