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城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在游乐园里疯玩了差不多一天,傍晚回来,嘟嘟洗过澡,勉强吃了些饭,就一头扎到床上,睡得呼噜呼噜的象只小猪。
而他趁着这个机会,坚决的把方亦可拉到了他的房间“审问”。
当然,他并不会蠢到单刀直入,因为那样她肯定不会说出来。
“我们一起看看白天拍的照片吧,选几张拍的最好的单独存起来,回去之后可以洗出来装相框。”他记得,她就是在给他们拍照片的时候,突然愣起神来,从那之后,脸色才开始变差的。
这个理由方亦可完全不想拒绝,她也正有此意。
单反相机拿来,霍西城将相机擎在手里,方亦可则是一张一张的翻过去,相机屏幕不大,他们势必要凑的很近。
方亦可开始时挺不自在,不过很快将注意力转到照片上,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反而霍西城特意退开了一点距离,太近的话,他会连正事都忘掉!
“这张不错!不过只有这一张,我们玩这个项目的时候,你没拍多少。”
“啊,嗯。”因为那个时候她走神了,想到有一天,嘟嘟的身份会曝光,到时候,只怕就算她再不情愿,也没办法把他留在身边了,因为,她根本没办法保护他!
方亦可犹豫着想要翻过这张照片,却被霍西城按着不放,“太可惜了!”
察觉到她轻微的异样,他更是一直盯着照片看,仿佛想看出这里面是否藏着令她不快的东西!
照片里,他和嘟嘟齐齐看向方亦可的方向,同时露出笑脸,喜悦的,开心的,因为眼睛所望的,正是他们最爱的人……
霍西城盯了半晌,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这张照片是所有照片中,嘟嘟最像他的,两人的表情似乎都一样!
难道,就是为这个?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说过的,不会把孩子抢走的话?
她怎么就不明白呢,自己首先要抢的,就是她本人啊!
而且,她未免太不信任他,真以为他会冷酷到让她们母子分离吗?!
霍西城想着想着,眸中便带了几分幽深。
方亦可见他死盯着那张照片不放,也觉得有几分不妥,干巴巴的建议说,“我们继续往后看吧……”
霍西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到底还是翻过了那页。
挑出十来张两人都觉得很不错的照片,单独存起来,方亦可便打算告辞回自己房间了,今天她也很累的,虽然,基本只是走路而已。
可是,人还没走,一条细腰就被人搂住,又固定回了沙发上。
“急什么,我还有事要问你!”
方亦可垂下眼帘,看了眼腰间,那条手臂没有松开,仿佛打算就势搂住她不撒手了,“什么事?”
霍西城慢条斯理的道,“关于嘟嘟……”
方亦可心一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霍西城挑了下眉,“回去之后给他换个幼儿园,可以吗?”
方亦可僵着脸瞪着他,这男人拿腔拿调的要说事情,原来是这个?!
“只要嘟嘟没有意见的话。”
霍西城不赞同的道,“知道你宠着他,但不是所有的事都要问他的意见,有些事,我们肯定是为了他好,他却未必理解!”
方亦可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吗?和你母亲相处的一些片段。”
“嗯。”莫名的,霍西城的心情也不那么好了。
“回忆一下,当你不想做这件事的时候,你母亲非逼着你做,那时你是怎么想的?讨厌她,想自己快点长大,能够掌握自己的行为,盼着那一天到来?或许还有其他……无论是什么,我不想嘟嘟会有这种念头,我希望他能在童年过得快快乐乐,不必总是因为太过幼小,而被人忽略自己的想法。我不希望他抱着这种心情长大!”
霍西城怔了。
当然,他还记得那种心情……
譬如自从顾姨去世的那一年开始,母亲就时不时的会悲伤,会不断的告诉他,一定要照顾好顾若安,一定要为霍家争一口气,一定要如何如何……他从认真倾听到厌倦,直到最后的麻木,拼命的想快些长大,快些报恩,快些成为一个能够有决断的男人!
可就象方亦可说的,他希望嘟嘟抱着相似的心情长大吗?
答案必须是否定的。
这样一想,方亦可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在这些重要的事情上,忽略他的想法。
有一次,就有两次,慢慢形成习惯。
或许,终有一天,嘟嘟会成为第二个自己。
那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霍西城不得不承认,他或许能够给嘟嘟更好,甚至最好的生活条件和环境,但他却无法象方亦可一样,去费心思考虑他的想法。
想了半晌,他不由的笑了。
这样也很好啊,爸爸和妈妈有着不同的分工,两个人在一起,才能让孩子健康的成长!
“你说的对,回去我们再问问他的意见。不过今晚的主题不是嘟嘟,而是你……”霍西城将单反扔在一边,侧头凝神着方亦可,见她因为这句话而不再别过头去,反而探询的回望过来,眼中不禁蕴了笑意,伸手将她掉落在脸颊旁半干的头发别在耳后。“今天,看到我和嘟嘟亲近,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的事!”
他的手指触碰着她的肌肤,方亦可只觉得脸上微微发起热来,连他问的问题,都没心思细想了。
心猿意马时,眸光轻瞥,蓦然发现不知何时,这男人的睡袍竟松到了如此地步。
腰带打的结松得很了,导致睡袍前襟大敞着,露出大片的宽厚胸膛,她甚至可以看到那白皙细致的肌理纹路,鼓起的肌肉里蕴含的力量,块块的腹肌,再向下……
她的脸开始发烫,猛的收回目光,空濛的向一侧望去,脑海里,却不时徘徊着他结实有力的身体。
等等!
方亦可突然转回头去,望向他的胸膛,那道伤疤……刚刚因为角度和灯光的关系,它变得不大显眼了,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挺清楚的。
就在左胸的部位。
那个地方,应该就是心脏没错了。
到底为什么,他胸口会有这样一个伤疤?
在她的理智反应过来之前,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已经伸了出去,摸索上去,手指在伤疤上反反复复的划着。
因为太过专注,她忽略了因为她的动作,霍西城变得极度不稳的呼吸。
本来在她的目光落处,手伸来之时,他还有些遮掩的意思,哪里知道,被她摸了几把之后,他就把别的念头都抛在一边了,只想着握紧这只手,然后顺着这嫩滑的手臂,抚上她光裸的肌肤,四处游走……
想着,霍西城难耐的握住方亦可的手腕,将人拖到了怀里。
她并没有如何挣扎,反而顺从的伏在了他的胸前,手指却再次顺着那道狭长的疤痕抚过,“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离开的时候,是没有它的!”
霍西城的眸光暗了暗,突的勾起唇的一角,“为你受的伤啊,因为太想你了,也因为后悔放你离开,所以跟他们说,没有肾源用我的好了,我这还活生生的。本来想自己取的,可惜太血腥了,就只划了道,没切下去……”
方亦可听得僵住了后背,半晌才用力推开他,站起身来。她想要离开,但在抬脚之前,却控制不住的俯视着他,生硬的说,“你在把我当小孩子哄?用你的肾……开什么玩笑,如果你的肾真的能用,恐怕早在顾若安需要的第一时间,你就少一颗肾了!”那样,你也就无需处心积虑的欺骗我,同我结婚,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霍西城抿了下唇,没有反驳,她说的是对的,如果能用他的肾,他会眉头都不皱的送一个给顾若安,也算全了他报恩的想法。
方亦可不知他的想法,只道他默认,默认他对顾若安的死,犹有不甘,犹有不快,犹有怨怼……她默默地起身,不再看他,拔脚离开,回了自己房间。
霍西城没有阻止。
他摸着自己胸口的伤疤,心里有些空。
这件事,他不想说出来。
他有他的骄傲,虽然他当时这么做,的确是为了想让母亲和顾若安彻底断绝逼迫她捐肾的念头,但他绝不想拿这件事来博同情分。
听着门被关上的响动,霍西城抬头看过去,入目是关紧的房门,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深幽。
这一晚,分别处在两个房间的人都没睡好。
翌日醒来,两人的眼圈都有些泛青。
惟一精神百倍的人,只有嘟嘟了。
不过周末的时间有限,吃完早饭,只去玩了半天,也就该准备往回走了,周一小家伙还要上幼儿园。
本来照霍西城的意思是,周日再玩一天,周一回去的。
但听到方亦可严肃的通知嘟嘟,不能因为玩而请假,下次有机会再带他来玩的话时,悄悄的把自己的想法收了起来。
还是下次再来的好!
这种“下次”,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