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可的演技虽然算不上好,但唐姐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知情人,继续八卦给她听,“肯定严重!听说……很可能会进去!”说到后面,她越发压低了声音,神情之间很是忧心冲冲。
方亦可暗自冷笑,房辉那种人渣,她与他无冤无仇的,他都能做出那种事,以前还不知干过多么无耻没底限的勾当,坐牢一点都不冤枉他!
“这可真是没想到!”她随口说道。
唐姐附和着,“可不是。就不知道接任房总位置的是哪们,希望是个好相处的,不然啊,最难过的就是我们秘书部了。”
说着,她看向方亦可,眼中带了些同情。
“小方,你这边多半会重新分配,你先有些准备。”
方亦可会意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一朝天子一朝臣,秘书自然算是总经理一卦的,现在总经理前面要加个“前”字,她这个总经理秘书肯定也跑不掉再被发回秘书部的命运。
方亦可之前已经想到这事。
她其实是不在乎的,反正都准备辞职了。
本来想的是过来之后就提交辞职信的,不过现在她又改主意了。
房辉下台下的这么不光彩,她若现在辞职,别人没准儿会觉得她是追着房辉走的呢!
这太让人膈应了!
反倒不如等回到秘书部之后再提辞职。
这样别人也不至于多想。
拿定了主意,她又跟唐姐八卦了几句,然后在一个秘书部的同事来报信,说是新任总经理已经进公司,马上就要上楼,她们才纷纷作鸟兽散!
方亦可坐在位置上,等到一群人从外面走来,越来越接近办公室时,她才站了起来,准备迎接新任总经理。
一身高定西装穿在挺拔的身躯上,自显风度无限,若再有一副俊美无匹的容貌,高高在上的身份,那真是令人无法不去仰望的存在……方亦可眼睁睁的看着霍西城被一众人簇拥着走过她的桌前,那老男人的眼风都没斜一下,直接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她顿时露出一张生无可恋脸。
这个男人是有收购癖吗?
所以,这个公司也是他的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没轮到进办公室献殷勤的一位公司中层轻敲了下桌子,提醒道,“小方,别愣着了,快送茶水进去吧!”完了又低声劝道,“好好表现啊!”
言下之意,表现得好,说不定就留任此位置了呢!
谁稀罕啊!
方亦可暗自咬牙,脸上不得不挤出个笑容,“谢谢,我马上去!”
说是马上去,但她一直在茶水间磨蹭着。
就算不是职场老手,也清楚这个时候,作为秘书,并不适合冒冒然的进去。
至少要多一点缓冲时间。
方亦可心不在焉的给茶壶里沏上热水,默默地看着茶叶上下浮动。
“小方!”公关部经理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进了茶水间,眼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快点,冲杯咖啡!霍总要呢!”
方亦可不喜欢这女人每次看她都跟看下等人似的,还时不时对她明讽暗刺,好象认为她能做总经理秘书,只是因为长得好……之前她忍了,现在对方可是主动撞到她手里来了!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拿了袋速溶咖啡,快速冲好,递过去。
大抵是觉得她还算识趣,女人露出个满意的微笑,端走了。
方亦可看着她的背影,挑了下眉。
果然,也就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高跟鞋急促的踩地声又响起来,“小方?咖啡洒了,快重新来一杯!”
公关部经理气哼哼的把空杯子蹲在茶水台上,至于咖啡在哪里,看她的裙子下摆就知道了,幸好她穿的本就是咖啡色的裙子,如果不象方亦可这样仔细瞧,大抵是看不出来的。
但湿乎乎粘哒哒的,贴在身上肯定特别不舒服。
方亦可眼底滑过笑意,并不拒绝她的要求,重新拿了一袋咖啡来冲。
她敢打赌,这女人的裙子绝对是霍西城做的好事!
以他的鼻子,肯定能闻得出来,杯子里是他最不喜欢的速溶咖啡。
想拍马屁却偏偏拍到马腿上,对待人品不怎么样,还不聪明的下属,霍西城一向没什么耐心……
借了他的手,给这女人点教训。
只是方亦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卷进去了。
公关部经理第三次重重的踩着地来到茶水间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小方!霍总让你去办公室找他!还有,端杯茶进去!”
此时,公关部经理的心里是崩溃的。
想讨好新上司怎么这么难?不爱喝咖啡你早说啊!害我不但弄脏了衣服,还成了小跑腿,太掉面子了!
所以,没好气的传完话,她就跺着脚走了。
方亦可吁了口气,端起桌上沏好的荼,向总经理办公走去。
规规矩矩敲过门,进去,再将茶放在桌角,她退到一边,“霍总,您找我?”
此时的办公室居然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了桌后坐着的霍西城和她,格外的空空荡荡。
霍西城靠着椅背,白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模样慵懒。
“才两天不见,就这么生疏了?”
方亦可垂着眼睑,平静的道,“现在是工作时间。”
霍西城盯了她半晌,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比在诊所时缓和了很多。
被他救了,所以心怀感激?
唇角扯出个玩味的笑容,“对我出现在这里,你好象并不惊讶。”
方亦可额角抽了一下,“一件事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相信所有的人都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所以,你这样很没意思好吗!
霍西城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郁闷和无奈,反而发出低沉的笑声,“这不能怪我。”顿了片刻,他专注而又灼热的目光投注在方亦可的脸上,缓缓道,“你应该明白的吧,你逃不开我的!”
方亦可蓦的抬起眼,男人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端起桌角的茶杯。
深吸了口气,她试图平心静气的道,“我不懂,你到底想怎么样?治病的借口还是不要用了,我本来就是个刚入行的小医生,遑论现在还不做了,以霍家的财势,你大可找那些资深的医生去诊治。离婚……是你提出来的,到现在都五年了,事到如今,你还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顾若安已经死了,既然不需要我的肾,你又何必再对着我演出一片深情呢?
那样,我只会觉得恶心罢了。
“你屡次的帮助我,我很感激,但,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吧,我真的很想过平静的生活。不再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担心,第二天上班时会不会得到什么‘惊喜’,我只想踏实的安心的过普通人的日子,可以吗?”
随着她的话,霍西城的脸不出意外的沉了下来。
愤怒与痛苦交织着,他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戾意,“果然是不识好歹,你倒有自知之明!方亦可,前天晚上如果我没去,你清楚自己会遇到什么吗?我一次又一次的护下你,不是为了听你跟我说这些无情无义的话!”
无情无义?方亦可心头一疼。
半晌,她哑着嗓子开了口,“不然呢?你想我怎么样感谢你?”
被这句话平息了些许的怒火,霍西城的神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端起茶杯嗅了下,又嫌弃的放下,才道,“跟我回去。”他强调着,“回C市的家!”
方亦可怔了。
然后她突然笑了。
无声的咧嘴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断断续续的说,“回家?我一个孤儿,哪来的家?霍总,你别开玩笑了!”
看着她这样子,霍西城胸口一阵揪痛。
方亦可好不容易敛了脸上的笑,眸光却闪动,仿佛依旧蕴着落不尽的泪,声音绝决,“不可能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
当年,那样难堪离开霍家的人,怎么可能再回去?
*
十八岁的方亦可失魂落魄的坐在客厅里,整个人像雕像一般。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超过四小时,一动未动。
天色渐渐黑下来,所有的人,包括偶尔走过的霍家的下人,仿佛有志一同的将她遗忘了似的。
直到外面响起了引擎声。
她冲到门口,迎向面色阴沉,大步走进来的霍西城。
“你从医院回来的?妈……的身体怎么样了?”
霍西城瞥了她一眼,烦燥的扯开了衣领上的扣子,站到了客厅里,面容冷峻,“你还在意她的死活?”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方亦可嗫嚅着垂下头,她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就在今天下午,她才得知了,他会和她结婚的真正原因——他想要她的一颗肾。
从头到尾,这个男人施尽手段,不过是为了这个目地。
他想要救顾若安。
他想要用最稳妥的方式,将能够和顾若安匹配的活的肾源,留在身边。
所以,他娶了她。
这让一次又一次陷入他精心编织的爱情陷阱当中的方亦可濒临崩溃。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冲进了病房。
混乱的辩驳与撕扯中,霍西城的母亲被无意中推倒了,然后发病,脑溢血,进了ICU……
于是方亦可彻底冷静下来了。
从头冷到脚。
她就算再气再恨,也不想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因自己而消逝。更何况,那还是他的母亲。
她又是后悔又是担心。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不会原谅她,而她,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