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样说了本就不好推辞,将军还是个嘴巴木讷的人,更是不知该怎么拒绝,一犹二豫之间只能抿唇如实开口,“小女今年十二,就在我身侧。”
“臣女许颜,见过皇上。”许颜见到自家爹爹将自己卖了出去,只能无可奈何的站起身。
皇上却似乎还不肯放过她,对她道,“岁月不饶人呐,朕犹记得那年,你还是个小女娃,转眼间就是个大姑娘了,你走上前来让朕瞧瞧。”
她坐的虽然离皇上不远,但是中间终究隔了些许台阶,皇上如此要求,她也只能抿抿唇,走上前。
盛贵妃瞧了她一眼,忽然捂嘴笑了笑,“皇上,你可还记得她前几年第一次入宫时的事?”
“对,太子,你可还记得这小女娃,也是春光宴吧,她那日初次进宫不识得你,以为和锦儿玩耍的你是在欺负他,还打了你一顿。”经盛贵妃一提醒,皇上似是回忆起了往事,笑得有些开怀。
“儿臣记得,这可是儿臣第一次被人打,记忆犹新。”慕容世一挑眉,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
“哈哈哈。”看着太子这般模样,皇上笑出了声,笑得很是开怀。
可一旁皇后的脸色却是微不可查的变了些,若是皇上不提起许颜将慕容世打了一顿的事,她或许还想不起来,现在却是完全记起了。
这个女娃不仅打了慕容世,还害的她过敏了,虽说后来查明了和她没有关系,可皇后心里就是有了疙瘩,连带着现在看她还是有些异样。
毕竟在她心里,许颜还是那个不懂规矩,和她有些八字不合的小女娃。
“臣女许颜,见过皇上。”他们说话间,许颜已经走到了台阶的第一步,而后按照自家娘亲嘱咐的那样,规规矩矩的向皇上行了个礼。
皇上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小女娃变得亭亭玉立了,也比几年前懂事,会规矩许多。”皇上的最后一句话不乏打趣的意味。
“皇上说笑了,当年之事是许颜年纪小,不懂事,此番在国子寺上了五年学,夫子教授了我许多。”许颜略带些尴尬的解释几年前的糗事。
其实这也怪不了她吧,那时候她才几岁,看见慕容锦被慕容世骑在脖子上,自然下意识就觉得慕容锦被欺负了,然后……就下手略重了一些。
“对,你是进了国子寺的,你若不提,朕倒是忘了。”皇上忽然一派恍然大悟的模样,而后又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番。
许颜心中一跳,莫名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皇上就把国子寺的事扯到了今日表演之事上。
“国子寺的夫子们可都是精挑细选下来的,许丫头你在其中学了五载,若是不展示一番,可是辜负了朕对你的厚望啊。”
许颜的心中滴下一滴冷汗,皇上这话说的很是巧妙,巧妙的让她想找个理由推脱都发难了。
让她伪装个大家闺秀,装个温柔娴静到还好说,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弹琴跳舞,那可真是为难到她了,许颜求救的看向慕容倾云。
慕容倾云也知道她的情况,心里本就为她着急,在接收到她的目光后,立马就想要起身为她说话,可就坐在她身旁的慕容世发现她的动作后,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慕容世的力气很大,慕容倾云挣脱了一番,可他却没有丝毫想要松开的痕迹。
慕容倾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他置若罔闻,神态自若的好像抓着她的人不是他一般。
许颜一直注意着慕容倾云这边的动静,她看到了慕容倾云本想站起来,但却又忽然跌了下去,这奇怪的行为再加上她现在满脸不情愿的挣扎模样,她大抵可以猜出她身边的慕容世做了什么小动作……
“怎么,许小姐是不愿?”见许颜迟迟没有回应,皇后本就不太欢喜的脸色又沉了些。
不愿?她倒是真的不愿,可现在是她愿不愿就可以决定的吗?这样的帽子她可戴不下。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女能在此献丑一二,是臣女的福气,那里有什么不愿。”许颜微勾嘴角,场面话就脱口而来。
她可不是她家的将军大人,一被语气重些的话一吓,就只会傻傻的点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的这项本领可是被慕容世马不停蹄的训练了五年多,若是就这样不战而败,还真的辜负了慕容世对她的“苦心栽培”。
可能是许颜的话有了些作用,皇后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只是语气依旧还是很淡,“那许小姐请吧。”
许颜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她但凡有一样可以拿的出手的才艺,也就不会在这里拖延时间了,可惜……
也不知道是她练武练习惯了,还是和琴舞这些东西犯冲,在这些方面上她实在没有一点天赋,甚至可以说是愚笨的紧。
而她呢,向来也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更何况是对着自己毫不敢兴趣的东西,一来二去之间,作为姑娘家该学的东西都耽搁了。
在这样全场瞩目的情况下,许颜有些不知所措,而台下的将军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自己家的姑娘,她的身上到底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皇上皇后若是让她拿弓射箭,她百步穿杨,这倒是有可能。
但是,若是想要许颜和其他小姐姑娘们一般,在台上表演舞蹈或是琴艺……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母后,儿臣觉得许小姐是从国子寺出来的,那自是不能给国子寺丢脸,想看琴与舞,在场的姑娘们都会,而她身为国子寺的学生,若是要表演才艺,也应当表演些特殊的。”在许颜都要万念俱灰时,慕容世低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在听到慕容世喊出来的母后后,皇后娘娘微愣了下,她从小疼爱孩子,也想着孩子还小,不需要计较那么多,所以向来只让慕容世和慕容倾云喊她娘亲。
而这两年,慕容世长大了,在正式的场合也开始规矩的叫她母后,可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实在不高。
“太子所言也是合乎情理,倒不知太子有没有什么好建议?”若是其他人,皇后娘娘一定绝不退让,可现在这提出意见的人是自家的儿子,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慕容世微挑眉,“儿臣觉着,许小姐既然在国子寺习过书,那理应表演些与‘书’有关的东西。”
他略微的移动视线,将目光放在了许颜的身上,他道,“不如请许小姐给我们写首诗吧,要求应了这春景,这般可好?”
听完慕容世的话,许颜眸光一闪,脸上有些急切,“太子殿下说的是,臣女不才,愿写几字来应应景。”
皇后微眯眼,有些迟疑,倒是一旁的皇上先开了口,“这倒也有几分意思,许丫头,你且去试上一番,来人,备纸墨。”
皇上应下了,许颜也就不担心了,平了平心态便提步上了那座表演的台子。
侍女们工作极快,许颜才刚上去不久,她们就已经摆放好了文房四宝。
许颜略加思虑了一番,右手执起笔,修长白皙的手指与黑墨相相衬着,很是好看。
她执着那根笔,在纸上游走着……
少顷,许颜便完成了,她放下笔,人略动了些,停在了桌子左侧稍偏些的位置,对着皇上的位置行了行礼。
“子安,去拿上来。”皇上吩咐的开口,他倒想不到,许颜会这么快的完成。
那高大的太监向皇上行了礼后便走了下来,她拿起那桌上的纸,与许颜略对视一眼,又恭敬的拿着走了回去,高举着站在了皇上身侧。
皇上微抬头,本只是想扫视一眼,可目光在看到宣纸上的字后,顿时就停了下来。
那张宣纸上错落有致的洒落着几行字,行书遒劲自然,笔势回转间委婉含蓄,实乃磅礴的大气之作。
皇上下意识的伸手接过那张纸,纸上的墨迹还没干,带着些扑面而来的墨香味。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字是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女娃手中。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许丫头的字让朕都有些自愧不如啊。”皇上大笑,再看向许颜的眼神中就带了赞赏。
都说见字如见人,皇上很是相信此话,许颜这字可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好印象。
“皇上缪赞了。”许颜听了皇上的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的字夫子是夸赞过几次,可每次夸完她的字,再看向她时就都是略带遗憾……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皇后的声音忽然在园内响起,她看向许颜,目光有些尖锐,“皇上倒真是缪赞了。”
这首诗对仗工整,平仄有度,亦是一首好诗,可惜……
“这不是紫阳先生的诗吗?”盛贵妃在旁听完后,奇怪的看向许颜。
许颜心中早就有了打算,这会儿接受着各种各样的打探目光也是淡然处之,她不慌不忙的开口,“贵妃娘娘慧眼,这的确是紫阳先生的诗,臣女见花献佛,将此诗献给今日的春光宴。”
“紫阳先生这诗写的极好,许小姐聪慧,‘见花献佛’一番,倒是能和刚才的方小姐比拟一二。”皇后脸色平淡的挑了许颜一眼,声音毫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