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康子晖一离开,周舒嘴便有些瘪了,舍不得地道:“小鱼,你真要走啦!”
“没事,咱们可以电话联络,我都说好几遍了,有空我还会来看你。”叶瑾瑜笑着,伸手揉了揉周舒的小圆脸。
周舒叹了口气,抱住叶瑾瑜的胳膊,两人一块出了家门。
门外的小巷,青石板路上少了行人,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连平常的喧嚣,都已经停息了,周遭,一片安静。
“你呀,说实话,虽然心地善良,就是坏在脾气太直,不像叶瑾懿那么会来事,所以免不了要吃亏的,不过,谁叫咱们都是一对直脾气,打小我就觉得,咱俩比叶瑾懿还像亲姐妹。”周舒低声在叶瑾瑜耳边道。
叶瑾瑜笑了笑,很有些硬汉地道:“周舒,谢谢你,幸好有你在。”
“以后有什么事,你拿不定主意的,尽管来跟我商量,不许自己苦着自己,知道吗?”
“知道,有麻烦找周舒!”
两人依偎在一起,借着两旁昏暗的路灯,依依不舍地走到巷口。
一抬眼,叶瑾瑜注意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劳斯莱斯,还有车旁站着的康子晖。
“江先生,少夫人到了。”康子晖弯了弯腰,应该是朝车里的人说了一句。
叶瑾瑜转过身,拉着周舒的手,觉得鼻子有些酸:“不用送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我也是。”
借着月色,叶瑾瑜注意到,周舒的眼睛里,渐渐地闪出了一丝晶莹。
“我怎么老感觉,你进了江家,我以后就救不了你了!”周舒说着话,便有些哽咽起来。
“你哭什么呀!”叶瑾瑜强忍住泪水:“谁要欺负我,第一时间找你来帮我报仇。”
周舒定定地点头,高声道:“成,回头你就报我的名号,管是谁敢欺负你,我抡圆了揍他!”
叶瑾瑜含着泪笑了出来,伸手抱了抱周舒:“回头宝宝生出来,你就是干妈,周舒排名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上车吧,讨厌,我怎么哭了!”周舒用手背抹着眼泪,将叶瑾瑜转了个身,往车那边推了推。
康子晖为叶瑾瑜打开车门,周舒跟到后面,忍不住又嘱咐一句,却像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小鱼,不许忍气吞声,有什么事咱们一块商量,真要过不下去就离婚,天塌下来当被盖!”
叶瑾瑜一脸啼笑皆非,等车门关上,到底忍不住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这么快就想离婚了?”旁边某人嘲弄地问道。
“难道大家不是心照不宣?”叶瑾瑜怼了一句,将头转向窗外,冲着周舒招了招手。
江辰正口气郑重地道:“既然我接受了你和孩子,就不会轻易结束这段婚姻,你好自为之吧,还有,友情提醒一句,不要试图违逆我母亲的意思,这是尊重,也是做江家儿媳妇的责任。”
江辰正话还没落,叶瑾瑜这边的车窗猛地被人敲响了。
前面司机立刻打开了车窗。
“小鱼,你等一会,有东西给你!”周舒丢过来了句,掉头跑走。
叶瑾瑜想不出来自己忘了什么,探出头往车外瞧了瞧。
康子晖这时坐了进来,笑道:“江先生,稍等片刻,周舒说是怕少夫人路上饿,给她买栗子去了。”
江辰正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车后座里上的两人,此后再无交谈,各自望向窗外,毫不掩饰彼此的疏离和戒备。
“咕噜”一声,叶瑾瑜肚子叫了起来,原来还真是饿了。
其实刚才在西餐厅,她只吃了周舒盘子里的一块牛排,的确也该消化完了。
江辰正一定是听到了声音,转头看看叶瑾瑜,然后,没有任何表示。
两个袋子这时被从车窗递了进来,周舒喘着气道:“哎哟,跑死我了,小鱼,一袋栗子给你,另一袋给康助理,算咱们谢人家救命之恩。”
被点了名的康子晖一愣,忙回头道:“周小姐,太客气了!”
叶瑾瑜把一袋栗子塞了过去:“收下吧,这是我们周舒的心意。”
“不客气,麻烦您以后照顾我们小鱼。”周舒这话是对康子晖说了,却忘记了叶瑾瑜身边的人。
车终于开起来,叶瑾瑜回过头,又冲着窗外的周舒挥了半天手。
“子晖,你的救命之恩,只值一袋栗子?”江辰正冲着前面的康子晖道。
康子晖嘿嘿笑了两声:“挺好的。”
叶瑾瑜低着头,默默地剥着栗子壳,默默地、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
软糯的票子,还带着香甜温热,让她在通往未知旅程的路上,暂时地守住了一丝暖意。
……
“少夫人,少夫人……”有轻柔的声音在叶瑾瑜的耳边响起。
叶瑾瑜猛地睁开了眼睛,愣了三秒之后,侧过头去,看了看床边站着的一名妇人。
妇人五十上下,一身白衣绸裤,是那种典型的老式家庭佣人的装扮,现在应该只能在电视上看到,就算叶家,也称得上大户人家,家里佣人也早已经是西式着装,倒是江家,居然还一直保留着这种传统。
“伍姐,对不起,我昨天没睡好,是不是迟了?”叶瑾瑜坐起身来,不停地打着呵欠,将头搭在膝盖上,又蒙了一会。
昨天到江家大宅已经很晚,即便如此,该有的新妇进门规矩,居然一桩都没少,跟江辰正一块跪着给江夫人敬过茶后,管家又领着全体佣人来见叶瑾瑜,一丝一苟介绍了半天,而这位伍姐,便是专门指派给叶瑾瑜的佣人。
伍姐似乎很爱笑,笑起来眉眼眯成一条缝,并且还挺健谈,昨晚领着叶瑾瑜进了她的房间,叽哩咕噜说了不少江家的大小事,听得出来,她来到江家应该有少年,说得都是江家大小姐和少爷的趣闻。
“少夫人,今天头一天,您就辛苦一趟,虽然不用下厨做羹汤,不过总得陪夫人吃个早饭的,夫人重规矩,倒也不拘泥,以后就不用了。”伍姐轻声细语地道,转身从卧室的衣帽间,拿出一件红色的旗袍。
叶瑾瑜看着旗袍有些发愣,多少有些接受不良,实在是,跟自己太不搭了。
“这衣裳是江家新媳妇头一天进门必须的穿戴,瞧着喜兴是吗?”伍姐笑着,将旗袍挂到床头的栏杆上,过来要扶着叶瑾瑜下床。
叶瑾瑜忙自己起来,赶紧往浴室走去。
昨晚进到江家,令叶瑾瑜最松一口气的,是不用被强行塞进江辰正的房间,不知道谁这么懂人心思,竟为叶瑾瑜单独准备了自己的卧室,至少不用天到对着江辰正的冷脸,真是万幸!
此时站在浴室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叶瑾瑜努力地想冲着里面的人笑一笑。
一想到回头到外面,得陪着江夫人用餐,心里就直跳。
也是奇怪,江夫人也没对她疾言厉色过,甚至昨天晚上进门,江夫人并没有半句斥责,只淡淡地说了两句,以后夫妻二人要相敬如宾,彼此扶助的话,但似乎,叶瑾瑜就是怕得不行。
难怪罗律师和于悦母女俩,背后都戏称江夫人为“太后”,叶瑾瑜觉得这比喻不要太恰当,江夫人简直就是不怒自威的典范,比在世时的外婆,还让人怕怕,反正叶瑾瑜在江夫人面前,莫名就会心惊胆战。
叶瑾瑜现在搜刮肚肠,使劲地回忆,当年外婆教导她是如何笑不露齿的,却怎么都记不起来,到底该露几颗牙,才会笑得落落大方,且不失大家闺秀的娴静。
练了半天,叶瑾瑜最后决定放弃,三年的牢狱生涯,早已磨掉她身上的娇贵气,那段时间,叶瑾瑜每天只想着吃饱饭,还有多干活挣手工钱,以至于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已经忘得差不多,包括……应酬的笑容。
爱谁谁吧,反正江夫人挑她叶瑾瑜做儿媳妇,只是看中她肚子里有货,绝不会因为她的人有多好,叶瑾瑜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算一般人家,也不会选自己这样的儿媳妇,在外人看来,叶瑾瑜这是中了奖,只这“奖”,实在也拿得烫手。
其实昨晚进门,叶瑾瑜已经注意到江夫人目光清冷,并没有一点新妇进门的喜色,只怕自己就算成心讨好,也是白费力气。
对着镜子开解完自己,叶瑾瑜换上浴衣,推门回到卧室,一抬眼,伍姐正在换着床单,动作麻利,十分的熟练。
大概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伍姐回过头看了看,然后目光落到床边的旗袍上。
“我这就换上。”叶瑾瑜立刻领会了人家的意思,上去拿过旗袍,便打算去衣帽间。
这边叶瑾瑜刚推开衣帽间的门,身后伍姐笑了一声:“少夫人,男人手笨,别麻烦少爷,还是我来帮您穿吧!”
叶瑾瑜没听明白意思,回头看了一眼伍姐,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兜头一声怒喝,几乎能把耳朵震聋:“叶瑾瑜,谁让你进来的!”
就这一嗓子,把叶瑾瑜吓得转过头,身体猛地往后一退,握着门把的手也放开了,心里还在迷糊,怎么会突然听到江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