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猛地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江辰正翻身下床,应该是直接走进了浴室。
叶瑾瑜大觉松一口气,往床边挪了挪,想一想,又躺了下来,才发现方才江辰正坐过的地方,还留有余温。
随后,叶瑾再睡不着,在黑暗的房间里,就这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睛瞪得老大,脑子里,尽是江辰正刚才说的那句……铁石心肠。
浴室时传来“哗哗”的水声,叶瑾瑜又翻了个身,心里升腾起一股浮躁,迟迟不散。
叶瑾瑜猛地坐起身,愣了半天,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只莫名地觉得愧疚。
到最后,叶瑾瑜还是又躺了回去。
那“哗哗”声这时终于停下,叶瑾瑜反应极快,探起身,忙着将刚才被弄得歪七扭巴的楚河汉界扶直,然后又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得不留一丝缝隙。
为自己营造了一个貌似安全的空间之后,叶瑾瑜下意识地,听起了外面的动静。
浴室的门不一会便被打开,随后,叶瑾瑜听到了江辰正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另一边床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人躺了下来,然后……便许久没有任何动静。
叶瑾瑜心里盼着,江辰正今天喝了酒,又心情那么……不顺,便该困意上头,就此睡觉了。
到底还是叶瑾瑜太乐观,就在她感觉裹在被子里有些喘不过气,打算将头探出来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人掀起,然后覆到了她身上。
床边的灯,随之被打开。
叶瑾瑜露出眼睛,掉头看了看,原来是她的楚河治界,被毁于一旦。
“别再玩这种装模作样的把戏,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非要碰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机!”江辰正的声音,从床的另一头传过来,叶瑾瑜感觉到了讥讽和鄙夷。
愣了片刻,叶瑾瑜把身上被江辰正扔过来的楚河汉界拿下,到底没跟人硬碰硬,只将它堆在自己旁边。
等了好一会,江辰正并没有继续下去,似乎像是发完了脾气,叶瑾瑜迟疑了一下,从自己这边,将灯关上。
从这个晚上起,两人之间,便筑起了一个无形的楚河汉界,虽然依旧同床而卧,却不再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这天下午,景芫君陪着自己公婆,过来探望江夫人。
大概是在床上躺久了,江夫人说是要走动走动,于是由江以莹和叶瑾瑜扶着走到外面小客厅,陪着探访的客人们说话。
担心病人虚弱,等江夫人坐到沙发上后,叶瑾瑜从玄关的柜子里取出一条厚毛毯,拿过来盖住江夫人的腿,随后便接过许姐送来的椅子,在江夫人身后坐下。
“竹芸好福气,儿女孝顺,连媳妇都知道体贴,实在羡慕死我了!”景芫君打量着叶瑾瑜,顺口夸奖道。
已经坐在江夫人旁边的江以莹捂嘴笑起来:“谢大伯母,还记得把我也捎带上,我妈这些年老埋怨,好久才能见我一回,养我这女儿,还不如养个叉烧,给您这一说,我觉得自己还不错!”
叶瑾瑜听得想笑,也只有江以莹敢开江夫人的笑话,还能这么夸张,那句“养女儿不如养叉烧”的话,以江夫人的性格,无论如何不会这么说。
景芜君大笑起来:“你妈要不喜欢你,给我做女儿!”
江夫人终于开了口,竟也被逗笑了:“你呀,从小就想跟我抢女儿。”
这边几个人有说有笑,倒显得冷落了三叔公,和他旁边,正拿眼睨着叶瑾瑜的三叔婆。
“瞧着以莹这肚子真不小啊,”向来不乐意被人忽视的三叔婆,在旁边搭了一句:“女人青春有限,要我说,读那么多书干嘛,这下把生孩子的事都耽误了,你现在这岁数怀孕,可是吃苦头了,而且对孩子也不好。”
三叔婆这话,叶瑾瑜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心想这老太太实在会倚老卖老,尽说些不得体的话,难怪连自己儿媳都背地里看不上她。
果然,江以莹半做娇嗔,却明显没好气地道:“三叔婆,我到底什么岁数啦,按照人体生理规律,女性在30岁左右,所有器官、骨骼发育健全,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都达到了最适合生育的成熟状态,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夕阳西下了呢!”
被江以莹这么一怼,三叔婆的脸明显沉了下来。
倒是江夫人直接伸手,在江以莹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明显是在提醒她,对长辈不能没有礼貌。
旁听的叶瑾瑜低下了头,免得被对面的客人,看到自己在偷笑。
三叔婆拿眼瞅了瞅江夫人,或许是示意她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结果江夫人垂着眉眼,懒得理会,于是,三叔婆便朝景芫君那边瞪了一眼。
“老人家有她的道理,不过我们以莹是知识分子,读万卷书,又行过万里路,自然见多识广,肯定不信那些没什么科学根据的老说法。”景芫君微笑着道,似乎在打圆场,只话语里,完全偏向着江以莹。
这下三叔婆彻底地怒了,这一回,视线落到了唇角还留着一丝笑意的叶瑾瑜身上。
“辰正结婚也不少年了吧,我们这些江家老辈,可都等着他有儿子,辰正是江家继承人,别说老规矩不值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三叔婆很快找到了新话题,颇有几分藐视地盯住叶瑾瑜:“咱们江家的媳妇,最大的任务就是生孩子,要不,娶进来还当菩萨供着呀!”
叶瑾瑜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其实早料到这老太太会来这一招,她是在江以莹跟前碰了一鼻子灰,要从叶瑾瑜这里找补回去。
“竹芸,你三婶的意思,听明白没有?”三叔公这时开了金口。
“孩子们的事,我们做父母的,就算意见不同,也应该给予尊重,我相信辰正和瑾瑜会做好计划,而且,他们结婚也没几年。”江夫人淡淡地回应。
三叔公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低头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爽。
景芜君立刻在旁边插了一句:“等阿莹的孩子生下来,让他们小夫妻感受一下有孩子的乐趣,说不定用不着别人催,人家自己就急着生了。”
三叔婆哼了一声:“听说江诸建包的那个小姑娘又怀孕了,别怕我不提醒你们,诸建他妈当年一门心思,就想让她儿子当上江家继承人,人家心里现在什么打算,谁可都说不准,你们现在说不着急,等以后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还准备让诸修的儿子接班?”
“妈,什么生不出,您又说笑话了!”景芫君立刻打断三叔婆的话。
叶瑾瑜眼睛眨了眨,倒没在意三叔婆的危言耸听,却想起前一段时间碰到小凌,听她的态度,似乎有跟江诸修分手的念头,结果这么快又了怀孕,有些让人看不明白。
“你又胡说什么,江家哪有让庶出的孩子接掌家业的,诸修的妈到死没能进江家,没谁把这事看做数。”三叔公又发了话。
三叔婆这时倒笑起来:“我可不是个说法吗!”
景芫君接过话头:“真想不明白,诸修光生孩子,也不说结婚,到底是什么想法?”
江以莹有些好奇地问:“二叔的小女友是不能叫小凌?”
“你见过她?”景芫君笑着看向江以莹。
“当年我去南非旅行,曾去过江氏在那边的海外分公司,和二叔一起吃过饭,当时就见过那个女孩,看着小巧玲珑,很听话的样子,二叔对她很满意,”江以莹回忆着,说到后来,竟笑起来:“听二叔说,他们俩个还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我瞧着小凌倒也懂事,见长辈客客气气的,还有点贤慧的样子,诸修肯为她休了司慧也不出意思,可惜出身不好,要我说呀,女人不能学司慧,不懂心疼男人;也不能……心机太深,跟自己亲爹也反目成仇。”三叔婆说着,目光又落向叶瑾瑜。
叶瑾瑜摸了摸鼻子,显然三叔婆后面这一句,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瑾瑜,既然入了我们江家的门,你就该牢牢记住,自己是辰正的妻子,绝不能让他脸上无光,”三叔公再次开了口,这回语气里,带着明显教训的意味:“今天的事,实在丢我们江家的脸!”
这话说出来,让人十分莫名其妙,叶瑾瑜不免看向三叔公。
“什么事呀?”江以莹嘀咕了一声。
三叔公还在顾自道:“你三叔婆一早接到不少朋友电话,都是在跟她打听,江家少夫人到底是什么样人,这几通电话打完,把你三叔婆气得胸口疼。”
景芫君瞧了瞧自己那一对公婆,低头嘘了一声,随即在旁边解释了句:“也没什么大事,是我婆婆多心,早上网上出了一段视频,是肖芸芸接受一个什么媒体访问,在里头大放厥词,说了不少难听话,我问过景辉,网上所有相关视频都已经给屏蔽掉了。”
“你什么意思,我多心?我是气得没脸见人,江家是世家大族,祖宗百来年挣下的名声,就这么给她毁了!”三叔婆立马嚷起来,随即拿眼剜了剜叶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