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景芫君这个慈心雅集的总理当得实在称职,今晚这场聚会的热闹程度,竟不亚于一场大型活动,热闹而不浮夸,间或还有些感动人心的细节。
尤其是到了此刻为江夫人颁奖环节,舞台上的大屏幕,播放起了江夫人的纪录影片,记载着她的从年轻到现在的人生历程,借以表彰她这些年对社会所做的贡献。
叶瑾瑜还是第一次看到绮年玉貌年华时的江夫人影像,虽然眉眼依旧能瞧得出来,不过气质上却与现在有着天壤之别,当年的江夫人美丽而温柔,带着一股娇憨之气,还没说话,便会先笑起来。
现在的画面上,是江夫人站在一位英俊男子身边,一起眺望无尽大海的侧影,那位男子,叶瑾瑜在江夫人书房里挂的那副肖像画里,经常看到。
叶瑾瑜不由朝旁边的江辰正瞧了眼,发现他跟江老爷的气质还挺像,就是似乎少了点沉稳。
“我姨夫年轻的时候,真不要太帅了,我还记得,当年我外婆经常夸奖他和我堂姨,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漂亮人儿’,”于悦在旁边感慨道:“谁想得到,姨夫过世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也没说身体有毛病,人就这么没了,从那时起,她的脸上,再没了笑容。”
叶瑾瑜知道,没了笑容的,是从此失去爱侣的江夫人。
短短的纪录影片,很快播放完毕,江夫人被请到了舞台上,场上所有的人,全部起立鼓掌,以示对江夫人的敬意。
这一次颁奖的规格很高,除了慈心雅集的奖章,还特意邀请政府要官员前来为江夫人致辞,代表官方,嘉奖江夫人这些年来,在慈善事业上的成就。
轮到江夫人致辞的时候,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表情,却在开场时,难得地朝舞台边上的景芫君开了句玩笑:“没想到我们芫君玩得这么大,从哪找来那么多旧的照片和视频,这么多年,有一些我都忘了,难道是想弄着我当场哭出来,你才开心?”
叶瑾瑜站在位子上,莫名地,眼睛竟湿润了起来,嗓子眼也酸酸的,只为了江夫人语气,若有若无的伤感。
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叶瑾瑜的背。
叶瑾瑜扶着椅背,猛一转头,居然与江辰正来了个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都有些愣住。
很快回过神来,叶瑾瑜越过江辰正,问又来打扰的景辉:“又想说什么?”
景辉从江辰正身后探过头来,道:“瑾瑜,这段片子可是我熬了几晚上没睡,才给做出来的,是不是够煽情,你别说,江夫人还真猜对了,我姑妈当初派这个活给我,就提了一个要求,得让江夫人哭一场。”
叶瑾瑜看了景辉一眼,转回头,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认真地夸了一句:“景辉,你还真有才华!”
景辉呵呵一笑,自己也夸了夸自己:“那是当然,我可是选修过电影艺术的,”说到这儿,他又指了指像是全神贯注看着舞台的江辰正:“也多亏辰正帮我找素材,他也算有点小功劳。”
叶瑾瑜笑了笑,心道江辰正也不在乎自己夸奖。
“各位请坐吧!”江夫人在舞台上语调和缓地道。
众人纷纷重新落座,摒声静气地听着江夫人的演讲。
谁也没想到,江夫人并没有谈及自己这些年的贡献,只是一直在提自己的丈夫:“我先生在世的时候,一向谦虚持重,宽厚待人,他告诉我,财富不是用来与人比较的,真正有意义的事,是用我们的财富和心力,助力于社会……”
“我还记得,当年,我妈就像一位公主,在我爸的呵护之下,活得不知人间烟火,可从我爸过世之后,我妈就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咬着牙接了我爸的位子,我那个时候居然有一种感觉,我不但失去了爸爸,也失去了公主一般的妈妈。”江辰正的声音,这时传进了叶瑾瑜的耳朵。
叶瑾瑜听着江辰正的话,不由想起,夜幕之下,江夫人独自在花园里散步的孤独身影。
“妈妈是位坚强的女性,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她那样,如果我妈能有她的一半,或许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叶瑾瑜不自觉地开了口,声音竟有些哽咽,至少江辰正还有一位为他遮风挡雨的母亲,而自己,只有一些对于往事的回忆。
“有时候,我真希望她别那么逞强,你看到没有,她都已经不会哭了。”江辰正叹了口气。
叶瑾瑜摇了摇头:“我觉得妈妈不是逞强,或许是心里有了对爸爸和你的爱,才让她没有被所有的压力击垮,今天所有的掌声,都是妈妈值得拥有的。”
“如果她能柔弱一点,我相信,妈会比现在开心一些。”江辰正叹了一声。
叶瑾瑜笑了笑:“如果她柔弱,或许就没有现在的江氏了,妈妈不过做出了对你最有利的选择,至于开心,就看你怎么做了。”
“那个,你们俩个在说什么?”于悦将头伸了过来。
叶瑾瑜一怔,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自己居然跟江辰正聊了起来。
江辰正吭了一声,抱走双臂,继续看着舞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景辉在那头大笑,故意拿腔作调地嗔了一句:“于悦你好讨厌,人家两口子说悄悄话,你跑出来打断,太没眼色了吧!”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叶瑾瑜将头侧了过去,心里真是尴尬得要死,不过等转过神来想想,叶瑾瑜又觉得好笑,不过同江辰正随便说两句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悦咯咯笑着,贴到叶瑾瑜耳朵边,道:“你们俩刚才那样,还真像恩爱夫妻,要说秀恩爱,二位也是秀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了!”
叶瑾瑜睨了于悦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舞台上,江夫人的话已经说到了尾声:“今天是我退休的日子,我很开心,虽然人生有太多缺憾,我终于没有辜负我先生的期待,还有,我家阿正和瑾瑜能陪我一起过来,借此机会,我要谢谢阿正,这些年来,在妈妈经历挫折甚至绝望的时候,你一直是支撑我的动力,至于瑾瑜,难得你愿意包容阿正的孩子气,和有时候很不可理喻的任性,妈妈当着所有人的面,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叶瑾瑜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到了最后,居然还被江夫人点了名,尤其是此时,大屏上竟现出了她和江辰正的镜头。
通过大屏幕,叶瑾瑜看到自己的脸已经红了,倒是江辰正神色淡然,此刻竟像极了江夫人。
“亲一个,亲一个!”有人开始起哄,带头的就是景辉。
勉强地冲着镜头笑了笑,叶瑾瑜有一种掉坑里的感觉。
所有人都在起哄,就连舞台中央的江夫人,脸上竟也少见地露出了笑容。
“亲就亲吧!”江辰正低头嘟哝了一句。
觉得江辰正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叶瑾瑜思忖着,他说得也对,亲就亲吧,否则大屏上就是他们两张大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转回头,而且能让江夫人开心一下,也未为不可。
咬了咬下唇,叶瑾瑜侧过头,准备闭着眼去亲一下江辰正的脸,把这件事打发过去。
然而,意外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江辰正似乎和叶瑾瑜想到了一块,两人同时转过头,再然后,双唇竟碰到了一块。
就跟过了电一般,叶瑾瑜猛地将头往后一退,这下不仅是脸红,连脖子、耳朵都红了起来。
现场已经是掌声雷动,叶瑾瑜实在没好意思,拿手挡住了自己脸,这回是真尴尬了。
“瑾瑜,夫人笑得好高兴,快看!”于悦拉了拉叶瑾瑜的胳膊。
此时叶瑾瑜眼睛已经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哪里敢看江夫人在不在笑。
好在这一幕,终于随着江夫人走下舞台,而渐渐地平息下来,倒是叶瑾瑜的脸,还红了好一阵。
接下来,景芫君宣布,本届慈心雅集理事会补选开始。
叶瑾瑜心绪平静了一会,略一转头,才发现,旁边江辰正的座位空了,连景辉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江辰正不在,叶瑾瑜反而感到了轻松,只是心里又开始懊恼,自己的初吻,居然就在误会里被丢掉,而且是给了一个跟自己互相瞧不上的男人,只转念再想,叶瑾瑜又觉得可笑,初夜都没了,还在乎什么初吻。
于悦还真体贴,从旁边走过来的服务生那里拿来一杯橙汁,放到了叶瑾瑜的面前,却不忘调笑一句:“下下火,瞧你这粉面含春。”
朝着于悦笑笑,叶瑾瑜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才觉得自己慌乱的心,稍稍平复了一点。
舞台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本次参选的四名候选人简历,叶瑾瑜特地注意了一下叶瑾懿的介绍,果然,里面有不少地方提及了叶家,目的自然想显示她有大家闺秀的教养。
说叶瑾懿一方面恨死了叶家人,另一方面,又拿叶家来标榜自己,叶瑾瑜以为,这人想法还真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