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笛笙的视线最后还是脱离了千伊,并且转身蹲到印紫旁边,安慰她:“我们现在还不能挪动你,过一会医生就到,这件事……我一定会全权负责。”
“笛笙哥。”印紫定定地看着许笛笙,似乎在忍着疼,却又可怜巴巴地问了一句:“我会不会像时曼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印紫的话像一根利刺,许笛笙脸色转瞬间变得非常难看,额头上更冒起了青筋,而千伊也猛地看向了这两个人。
“我没有推她!”千伊本能地要为自己辩解,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许笛笙触碰到了一块。
这时急救医生已经赶到,检查过印紫伤情,并为她做了简单处理之后,便将人抬上担架,走了出去。
“笛笙哥!”印紫凄凄艾艾地叫了一声,大概想让许笛笙陪着她。
许笛笙看了看印紫,转头吩咐:“品北,你和张妈跟过去照顾,随时给我打电话。”
品北赶紧“哦”了一声,便准备往外走,没忘记上前拉了拉张妈,张妈稍有些犹豫,瞧瞧一脸阴沉的许笛笙,又担心地瞅了千伊一眼。
千伊对张妈使了个眼色,拜托品北道:“麻烦你也带张妈做个检查,她刚才摔到地上了。”
品北一个劲地点头:“许太太放心。”
“少爷……”临走之前,张妈还想替千伊说一句公道话:“那个女人刚才闯进公寓,上来就打人,要不是少夫人拉住我,我就从楼梯摔下去了,而且根本没有人推印紫……”
“行了,”许笛笙不由分说打断张妈,冲品北摆了摆手:“还不快跟上,急救车都要走了!”
品北不敢耽误,半推半拉这才将张妈带了出去。
客厅里此时只剩下许笛笙和千伊,两人都没有挪步,就像是在彼此对峙。
忽然之间千伊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既然于心无愧,何必要同许笛笙解释什么,好像自己有多在乎他的看法似的。
迟疑了片刻,千伊决定躲开这个男人,本就无话可说,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如果不是印紫提醒,你是不是忘了,曾经还有一个时曼,无辜地死于你的嫉恨。”转身之际,后面传来许笛笙冰冷的声音,充满了尖刻和讽刺,让千伊的脚步顿了顿。
“她比你大不了多少,真可惜,就这么离开了人世。”许笛笙的声音又放得高了一点。
“我早就说过,害死她的不是我。”千伊厌恶许笛笙这样盛气凌人的指责,同样还以冰冷的回答,甚至头都没有回。
“你知道吗,去世前最后一刻,时曼突然睁开了眼睛。”许笛笙似乎陷入进回忆:“自从变成植物人,她一直都在毫无知觉地沉睡,等她醒过来,却已经走到生命的最后。”
千伊踏上了楼梯,许笛笙说这些,无非想让自己负疚,可她也是受害者,作恶的另有其人,为什么许笛笙非要步步紧逼如此对她。
许笛笙继续自说自话:“她醒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出奇得亮,却再没有了以前的美,一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孩,缠绵床榻一年多后,瘦得不见人形,如果别人不说的话,谁会知道,她就是当初的时家大小姐,”
千伊咬了咬牙,继续往上走,她没有任何过错,为什么要承受许笛笙的谴责,许笛笙根本不配!
一只手猛地从后面拉住了千伊:“听我说完!”
千伊回过头去,怒视着追上楼梯的许笛笙:“你是不是觉得,说出这话就能在道德上指责我?谁给你的权利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控诉我?时曼最后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该去问问真正造孽的人?”
许笛笙忽然拍起掌来:“真让人佩服啊,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承认,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不过,有一点我想问,这么久以来,你的良心真得就是坦然的?”
千伊睨视着许笛笙:“不劳你操心,现在看来,其实你同印紫真是天生一对,同样的冷酷自私,为了自己的利益,各种无耻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总觉得世上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犯的,从不承认自己龌龊可鄙。”
“没想到你还是天使。”许笛笙哼笑一声,嘲弄地问了一句:“你真就那么清白?那为什么刚才在楼梯上你护住张妈的时候,故意躲开完全是在向你求救的印紫,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良心吗?”
千伊突然语塞了,的确,如果刚才她让印紫抓住自己,或许印紫未必能摔得那么狠,至少不会像急救医生说的那样手臂骨折,当时一念之差,她或许有机会将印紫救下,然而……
在脑海中努力地还原刚才的场景,千伊忽然明白过来,那一刻根本就是本能反应,她如果去救印紫,就无法护住张妈,那么摔下去的就是张妈,这也就是为什么,千伊最终做出了不让印紫抓住她的决定。
“怎么?说不出来了?”许笛笙的声音在千伊耳边响起:“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天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刚刚印紫稍有不慎,头先着地,那会怎么样?会不会跟时曼一个样子,后半生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只有……等死?然后你呢,应该照旧过得挺好,到奶奶跟前撒娇卖个乖,又可以再一次逃脱法律制裁,对了,这一回你能栽脏给谁?是啊,只有张妈在场,这事就是张妈干的,对吗?”
千伊转身就往楼上走,许笛笙真是可笑又可恨,认谁了她是凶手,根本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她又何必费这口舌。
“别记着走啊。”许笛笙却不肯放过千伊:“我们来说说良心的事,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看看时曼,她的墓地很美,在一片草地上,四周鸟语花香,可你瞧瞧她旁边的邻居,或是寿终正寝,或者死于疾病,只有她,二十五岁,便因一场意外香消玉殒,在此之前,与死神搏斗了近一年。”
“够了!”千伊克制不住地嘶吼起来:“许笛笙,你心里住着一个魔鬼,想逼我承认时曼是我杀的,是吗?好,你想怎么诬蔑随便你,我就是杀人犯,是我杀了她,你到底满意了没有?”
许笛笙突然之间暴怒:“你终于承认了,可真狠毒啊,先害死了一个时曼,这一回轮到印紫,是不是与我有关的女人,你都不放过?”
“你刚才不是说亲眼看到我见死不救吗,这也算想害死她。”千伊已经失去了理智讥讽地道:“如果你觉得开心的话,就当是我故意推她,算你的小三命大,我原本还想看到她成为第二个时曼,许笛笙,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可怕,有本事就跟我离婚,否则,下一回,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故伎重演,弄死印紫还有那些所谓的和你有关的女人!”
“好,你厉害。”许笛笙大喝了一声:“不要以为有奶奶做靠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话音未落,一记耳光猛地扫了过来,千伊根本来不及躲闪,脸上立刻火辣辣地一疼,这耳光的力量太大,千伊耳边“嗡嗡”作响,然后身体不自主地往后倒,只能下意识地去抓楼梯的扶手。
就在她刚刚稳住重心的时候,突然之间,脚竟崴了一下,身体几乎在空中转了个弯,随即开始坠落。
“千伊!”有男人的惊吼声在屋里响起,好像是许笛笙,又好像不是。
有人飞步跨上了楼梯,向正往下落的千伊伸出了双臂,千伊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是她摔下来的冲击力太大,两个人差点要一齐掉下楼梯,踉跄好几步,才算有惊无险地站住了。
“你没事吧?”申海惊魂未定地问。
“还好。”嗡嗡声已经没有了,不过千伊头上的冷汗却掉了下来,如果不是申海来得及时,或许,她才是另一个时曼。
这时,申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楼梯上端的许笛笙:“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你这样就是谋杀未遂!”
千伊这时也抬起头看向许笛笙,意外于这人此时神色中的惊愕,千伊控制不住想,果然许笛笙不能得罪,很显然,他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替时曼和印紫报仇。
申海收回目光,对千伊道:“如果需要,我带你走!”
千伊点了点头:“谢谢!”
然而刚往下迈出一步,千伊突然抽了口凉气,无奈地道:“我好像脚崴了。”
正当申海准备扶千伊坐到楼梯上,看她脚上的伤势之时,千伊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申海,我的脚没事,现在就走好吗?”不用回头,千伊已经猜出来,许笛笙想靠近过来,她下意识地抓住申海的胳膊,用几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小声道:“能不能带我走!”
申海扫了一眼千伊身后,这时背过身去,弯下了腰:“我背你。”
千伊毫不迟疑地趴上了申海后背,许笛笙的每一步靠近,对她来说,都意味着危险越来越大,千伊控制不住地恐惧,如果再不离开,许笛笙不会放过她。
就在申海同千伊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许笛笙非常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刚才……我并不是有意……”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少有的懊丧。